萬公公眼中精光一閃:“奴才這就去安排。”
“你去安排什么?”樂正容休淡淡看他一眼:“你以為凌霄碧玉花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萬公公抿了唇,良久眼中一亮:“那個花莫非就是……?”
“自然是?!睒氛菪輰⑹种械牧鹆П瓉G進湖水中:“那人也躲了這么些年了,本尊對他真是想念的緊?!?
柔糜的聲音漸漸飄渺了起來:“小東西,你可千萬不要那么容易就叫人給弄死了。你若死了,可真就不好玩了?!?
萬公公將一顆頭都給深深埋進了臂彎里,叫爺覺得好玩真是……太嚇人了!
“你為什么還在這里?什么時辰了?”
萬公公打了個激靈,猛然間清醒了過來:“子時了。”他怎么就忘了今日是主子生辰的子時?
“恩?!睒氛菪蓓环址掷淞讼聛恚瑴喩砩舷路路鸲及谝黄瑵饬业难犬斨?。
“去吧?!彼栈啬抗?,懶懶地說道:“選個合適的洗干凈了送去房里等我!”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唐韻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躺在床上,半晌沒有動彈。
今日祖父出殯,她沒有隨行資格,也并不打算去。
不是她涼薄,是因為她知道,如今棺木之中的祖父并不能真的瞑目。
總有一日……她會讓祖父含笑九泉!
“小姐,醒了么?”屋門一響,蘇媽媽打水進了屋。
唐韻一咕嚕起身:“秋晚怎么樣了?”
“沒有大礙,睡上幾日就好了?!碧K媽媽將投好了的溫熱布巾遞給唐韻,卻站在旁邊半晌沒有動彈。
唐韻抬眼:“有事?”
“老奴昨夜來向小姐稟報秋晚的事情,那時候……小姐不在房里?”
“恩?!碧祈嵪胍膊幌氲狞c了點頭:“我去見了樂正容休。”
蘇媽媽皺眉:“老奴始終認為,小姐選擇國師大人……太危險?!?
唐韻挑眉:“理由?”
“樂正容休本是南越送入北齊的質子。三歲進入北齊,因姿容絕艷被皇上看中,五歲收入后宮。說是近身伺候,實際上……”
蘇媽媽吸了口氣:“他十二歲成為內廷禁衛軍統領,掌控皇宮大權。十五歲迎娶北齊先天不全的長公主,皇上為了安撫他封他為九城兵馬司統領,自此整個楚京都得聽他號令?!?
“二十歲那一年,他接掌京畿大營,楚京內外全部兵力自此后盡數落入他手中。五年前,長公主薨逝他自動卸下兵權,只一心一意教導太子,成了個閑散的國師。但,天下間有誰不知道如今北齊的江山實際上姓的是樂正。死在他手上的人還少?”
唐韻不在意的勾唇一笑:“傳言未必是真?!?
蘇媽媽聲音一頓:“小姐萬不可大意?誰不知道皇上經常宣召他夜宿龍彰宮?若他不是靠那種手段得了皇上的寵信,怎么能以一個別國皇子的身份成了皇上的義弟,北齊的宣王?”
“小姐。”蘇媽媽沉聲說道:“他昨日二十七歲生辰,皇上親自下旨賀壽,引滿朝文武趨之若鶩。昨日本是老王爺頭七,蕭王府一門還不得強顏歡笑上門賀壽?這樣的人,不危險?”
唐韻眸色一閃,語氣很是堅定:“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選擇他!”
蘇媽媽皺眉,表示非常不理解:“為何?”
“蘇媽媽,祖父生前近身伺候的人不知凡幾,為什么只有你來了我身邊?”
蘇媽媽眸色一暗:“只因老奴碰巧懂些醫術?!?
因為善醫理,所以……不容易死!
唐韻聲音一沉:“祖父……為什么會死?”
“小姐那日與老王爺一同從郊外回來,馬扎了腳受了驚嚇沖進了附近田園。不想血腥味引來了狼群,老王爺為了保護小姐和一方百姓,只身一人將狼群引入深山,待找到時已經……?!?
唐韻咬牙:“蕭王府歷代掌管著楚京水師大營,不久前皇上曾暗示要祖父交出兵符被拒絕。這才幾日,就出事了?”蘇媽媽悚然一驚:“小姐的意思是……?”
“祖父身體強健,我那個父王做了幾十年的世子,你以為他不著急?”
“祖父身亡是因為引來狼群,狼群又恰好在城外村莊,難免有百姓傷亡?;噬霞蓱勈捦醺?,完全可以殘害百姓為由將蕭王府治罪。為什么蕭王府不但半點沒有損傷,皇上還親自下旨加了父王的俸祿?”
蘇媽媽皺眉:“難怪……老王爺身邊的人都被處理了?!?
這分明就是要斬草除根,老蕭王的勢力半點不許存留。
蘇媽媽看向唐韻,眼中不無擔憂:“若是這樣的話,小姐的處境相當危險?!?
唐韻眸光幽深:“整個北齊,除了樂正容休誰能與這些人抗衡?”
蘇媽媽眼中溢出一抹心疼:“樂正容休那人……又豈是好相與的?
唐韻神色一緊:“我自然會叫他心甘情愿幫我!”
“小姐……”
唐韻卻歡快的笑了起來:“院子里還有什么藥草你盡快幫我備好送去密室,我最近要出趟門。”
蘇媽媽一愣:“全部?”
“還剩多少?”
“上次從安榮郡主手里掙來的三百兩老奴都換成了藥草?!?
“太好了?!碧祈崜嵴菩Φ溃骸斑@一趟我便又多了幾分籌碼。”
“小姐要去哪?”
唐韻唇角一勾,一字一句緩緩說道:“無相山莊!”
“到了。”木然的男子聲音突然響起,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唐韻打開馬車門,眼睛四下里一掃,便看向木頭般站在車下的金魂。
“這是……無相山莊?”
以為她讀書少就可以騙她?
眼前那一片黑漆漆的爛泥塘子,若是沒有認錯的話該是叫做沼澤……的吧!
“主子說是,此處便是。”
唐韻額頭劃過一叢黑線:“無相山莊里的人是魚么?住在爛泥塘子里?”
金魂看她一眼:“進入無相山莊需得自行徒步上山,這是規矩?!?
這算是解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好么?這么大一片沼澤馬車上的去?
“能幫個忙不?”
“主子說過,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拒絕的要不要這么痛快!
“我上山是幫你主子求東西!”
“你要什么?”
“木筏?!碧祈嶏w快的說道:“一個木筏?!?
金魂略一沉吟:“好?!毕乱豢躺碛氨阆г诹嗽亍?
唐韻往馬車上一靠,造木筏麻煩著呢,趁機休息會。
可是,為什么那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就像……金魂?!
“木筏呢?”唐韻瞪大眼,您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統領,好了?!睌禇l身影從天而降,唐韻只來得及看到厚重的黑色在眼前一閃而逝。
“木頭不合適,所以造了竹排。”金魂隨意一指。
唐韻狠狠咽了咽口水,沼澤上放著一架竹排。那個色澤分明就是剛剛砍下的竹子。
“剛做的?”
她知道金魂一定能弄來她要的東西,可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這世上還有樂正容休辦不到的事?
“可能用?”
“太可以了!”這是真心稱贊。
“恩。”金魂點頭:“我會在東邊樹林等你。”
馬車揚長而去,唐韻半晌沒能回過神來。樂正容休手下的人都一定要這樣的雷厲風行么?
甩了甩頭朝著竹排走去,伸手將竹篙抄在手里,眼底卻閃過幾分猶豫。
竹排過沼澤的法子她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失敗了……
“這竹排是你的?”
傲慢到了極致,帶著幾分清冷和不屑的女子聲音在耳邊響起。
唐韻眼睛狠狠一瞇,柳明萱?!
迎面走來眾星捧月般端莊冷艷的女子,不是柳明萱是誰?
真是冤家路窄了!
“有了這竹排我們就不愁過不去泥塘?!?
一個穿著黃燦燦衣裳的身影用力撞了過來,直接將唐韻給擠在了一邊,飛快跳了上去。
“郡主姐姐快來,這東西真的管用。”黃燦燦揚起圓嘟嘟桃花樣一張粉面,微笑間唇畔綻出兩朵淺淺梨渦。
唐韻抄手站著,容色清冷:“姑娘,這竹排是我的!”
“有什么關系?!比巳褐凶叱鰝€帶著紫玉冠的男子:“多少錢,本公子買了!”
唐韻飛快的看向柳明萱,那人一臉的高冷似是對眼前情景半絲不見。
“本公子問你話呢?!蹦凶影櫫税櫭?,顯出幾分不耐:“五兩?”
唐韻皺眉:“什么?”
“十兩?”
“其實……”
“五十兩?!蹦凶悠擦似沧?,將手中折扇展開緩緩搖著:“五十兩夠你這樣的人活上一整年,做人不可太貪心。”
“閉嘴!”
唐韻聲音一冷,男子莫名覺得后脊一涼,要說的話便給忘了。
“不賣?!鼻謇涞穆曇舻f道:“西南五里有一片竹林,要竹排自己造去?!?
“還有你。”她朝著竹排上掃了一眼:“下來!”
“你……”男子手中折扇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知道我是誰?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
唐韻瞟他一眼,不就是戶部員外郎陸家的兒子陸遜,這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到底是有多怕人不知道他老爹有許多不正當職業?
黃燦燦那個是大理寺卿蘇家的次女,叫做蘇怡。身后那兩男兩女,不大認識。
柳明萱就像一個發光體,身邊時常聚集了許多死忠。這兩人稱得上是腦殘粉,幾乎場場不拉。
“啪。”陸遜將折扇大力合上,半空里極響亮一道脆響。
“本公子的話你沒聽到?”
蘇怡一聲嗤笑:“要我說也不用給她什么銀子,這種不懂教化的村姑,就該直接抓了送到京兆尹好好教訓一頓。武含雙,這事你去辦吧?!?
“我。”武含雙垂下眼,平淡的容顏顯得很是局促:“我爹爹不過是個主簿,根本……藍云,比我更合適?!?
蘇怡眼睛一翻:“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藍云,你去。”
唐韻看向藍云,女子眉眼很是硬朗,可惜生為女子身,就少了那么幾分柔婉。
藍云轉身朝著柳明萱說道:“我爹雖是六扇門的捕頭,卻不可隨意抓人。何況這人……”
一個村姑能隨隨便便說出這些人的來歷?一個村姑有膽子只身闖入無相山莊?
“姑娘,你若是不急,就拿了銀子下山吧。山下離著京郊村子不遠,隨便十兩就能雇人來再幫你造個竹排。”
“藍云你是哪頭的?”蘇怡尖聲叫道:“跟這個村姑用的著那么客氣?”
“住口。”柳明萱眼底如同夾著寒霜,眨也不眨盯向唐韻。
“這個給你,有任何要求只需拿著這個,定國公府會不遺余力助你達成。”
唐韻瞇著眼,靜靜看著柳明萱手心里躺著的白玉簪,信手拿了起來。
為了遮掩行蹤,她用毒藥將自己的臉弄的腫脹不堪,遍布著青紫。加上刻意做舊的衣裳……
柳明萱雕工精致的簪子拿在手里,與她完全不相稱。
“郡主確定這東西來日不會成了什么……贓物?”
柳明萱眸光一沉,陸遜沖了過去:“你這丑婦,真是不識抬舉!”
呼一聲,手中扇子直直戳向她的面頰。
唐韻冷笑,站著動也沒動,指尖一彈。陸遜驚呼一聲,一抖手便將扇子給扔了。
“你……你這妖女,用的什么妖法?”陸遜瞪著眼,緊緊捧著右手,只覺得疼的鉆心。
唐韻抿唇,眸光清冷如冰不發一言。
“陸遜,道歉。”柳明萱皺眉開口,眼中滿是思量。
“郡主,我……?”
“道歉!”柳明萱朝著唐韻扯了扯唇角:“這些都是本郡主的朋友,還請姑娘看在本郡主面子上,給他解了毒吧。”
“解什么毒?”唐韻挑眉,一臉無辜。
陸遜終于活了過來:“是你在扇子上下了毒想廢了本公子的手!”
“你的手中毒了?”
“當然?!标戇d叫道:“我的手疼的……疼……”
陸遜閉了嘴,手方才分明腫的豬蹄一樣,碰一下都鉆心的疼?,F在怎么……好了?!
柳明萱狠狠皺了皺眉,朝著藍云使了個眼色。
“姑娘?!彼{云硬著頭皮朝唐韻靠近:“這竹排我們真的非常需要,還請您割愛?!?
她聲音低了幾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恩?!碧祈嵐创揭恍Γ骸斑@話聽著倒順耳些,竹排就送你了?!?
“走吧?!绷鬏鎾咭谎鬯{云,率先朝著竹排上走去。藍云垂首退到人群之后。
“會鳧水么?”
“什么?”藍云一愣。
“若是遇到什么狀況千萬不要慌,放松身體將肢體舒展開,如同鳧水一般就能過了這片泥塘。雖然慢一些,到底能撿回一條命。”
藍云心中卻漸漸升起一絲不安。狀況?鳧水?莫非那個竹排……?
“藍云你來不來?”蘇怡尖聲叫道:“耽擱了進莊子的時辰你賠得起?”
藍云嘆口氣邁上了竹排。
“走?!?
竹排上一陣歡呼,幾個男人爭先恐后去搶竹篙。
竹排在沼澤上晃啊晃,晃啊晃……沉了!
“?。 ?
唐韻掏了掏耳朵,用竹排度過沼澤的計劃果真行不通,得另想法子。
隨手將方才抄在手里的竹篙向泥塘中一點,正點在泥塘邊上一株低矮的樹叢邊上,竹篙并沒有下沉。
唐韻毫不猶豫踩了上去,開始尋找下一個著力點。
“你這個丑女,毒婦!”
幾十米之外,陷入爛泥中的人群中傳出一陣咒罵:“你明知道竹排有問題,還故意讓我們上來。你不得好死!”
唐韻冷幽幽盯著漸漸下沉的人群。
蘇怡掙扎的最厲害,泥沼已經摸過了膝蓋:“你快點把本小姐救出來,不然……”
“不然如何?”唐韻挑眉:“是我請你們上去的么?”
一群強盜,到底是用什么臉說出來方才的話?
“藍云?!绷鬏姘櫭?,犀利如刀的目光掃向藍云。
藍云眸光一暗,笑容有些尷尬:“姑娘,可否……”
“我勸各位最好不要亂動,動的越厲害,沉的越快!”
說罷,頭也不回的踏上下一塊堅實地面。將哭鬧和咒罵遠遠拋在身后。
這些人完全是咎由自取。
竹排上還搶著在女神面前表現,沼澤上能經得住這么大力折騰?
所以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至于藍云,雖然曾經維護過她。但是,她卻也將度過沼澤的法子教給了藍云。
至此,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