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教室的王文筠并沒有急著回家，他來到操場看著一群男孩追著一個球在踢，他們看似踢得毫無章法，但似乎也有著不同的目的，五年級的學生在死守，四年級的男孩在拉扯防線，為送上致命一擊做足準備功夫。

當所謂的球證吹響完場的哨聲，四年級的學生垂頭喪氣地往自己書包所在方向走去，結果顯然已經書寫在他們的臉上。頭是垂下來了，但他們眼中還有不死的火焰。

“給我多一分鐘，我一定射爆那個守龍門的，他都擋出我三腳必進的球了！”蘇子清奮力踢了一下面前的石子，憤憤不平地訴說著自己的射門被擋。

“你？必進球怎么會被擋呢，被擋下就說明是你弱呢，小清，制霸還沒有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杜易拿起書包那一刻，他看見在不遠處剛剛離開的王文筠，他聽著身邊的人在斗嘴，但目光一直停留在王文筠的身上。心中恨也不是，怨也不是，他不知道現在該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投入如何的情感。

本來可以早早地離去，卻在現在這一刻才離開，她是真的喜歡那紙張間的文字呢。杜易不知道如何訴說，但看著她一個人在暗下來的夜色中行走，杜易心中莫名升起一份落寞。

看著王文筠走進鬼屋的巷子，她的身影亦從杜易的眼中消失，杜易在巷口停了下來，他朝著巷子看去，看見王文筠的母親倚在門口等待她的歸來，為她卸下那沉重的書包，笑著對王文筠說著一些話語。

邁著沉重的步子，杜易走到家門前，輕輕地推開自己的家門，隨即聽聞家門被關上的聲音，那十足鬼屋的氣氛分外壓抑，在這一刻，杜易覺得王文筠住的不是鬼屋，而是一個充滿溫暖陽光的家，而自己則剛剛走進了一所鬼屋。

杜易將書包放在腳邊，身后就已經傳來竹枝劃過空氣的呼嘯聲，竹枝與校服褲的接觸響起一聲清脆，老弟在樓梯上愉快地看戲，外頭的觀眾也開始聚集，動作電影已經開啟，作為電影的主角，杜易頓時眼淚鼻涕開啟狂飆模式。

觀眾看得過癮了，母親與父親的混合雙打也停下了，杜易拿起書包往自己的房間而去，晚飯是沒有他的份了，畢竟有功者留飯不留菜，無功者飯菜不留，杜易自然是無功者。

一晚的挨餓之后，杜易拿了桌面上五毛錢的早餐費往學校而去，他還是那樣看著學校發呆，老板娘送上一碗米粉，之后蘇子清直接將米粉吃下，給了五毛錢換來一份作業。

當一切交易完成之后，杜易回到了教室繼續發呆，他的身邊早已經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王文筠就是暴風眼，李寒梅就是風暴，她們在說個不停，探討著一些八卦趣味。

課堂的鐘聲響起，早讀課開啟，學習委員將作業送往級部，杜易還在傻傻地發呆。而在他身邊的王文筠則撞了一下杜易的手臂，道：“你又做什么了？”

“沒什么！有時候覺得做人很無聊呢，有時候自己覺得自己很廢柴呢！”杜易呆呆地看著門外的小鳥，那小鳥天天都在那棵樹上高歌，似乎在回應著這朗朗書聲。

王文筠又聽到這么消極的聲音，她頓時皺起眉頭，她不知道身邊的這一位同桌在想什么，但似乎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好像沒有人能夠聆聽的一般。

晨讀很快就結束，當第一個授課老師走進教室，杜易自動自覺地站了起來，然后他就站在門外，靠著墻壁繼續發呆，這早已經成了常態，早已經成了杜易的習慣。

王文筠有點不理解杜易的行為，她想要將杜易拉回來，但聽聞授課老師一言，她伸出的手停住了，只聞授課老師厲聲說道：“杜易，你又沒有做作業，給我滾出去！”

“杜易已經滾出去了，老師！”課室內的同學齊聲回答，這樣分外顯得班級空前的團結。

王文筠敲打著自己的書桌，筆桿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在教室中回蕩，她想不明白杜易的作業到底去哪兒了，昨日明明看著他將作業做完，但今日他卻還是沒有交上，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王文筠真的想不明白其中有何緣故，她停下敲擊書桌的動作，她悄聲地對門外的杜易詢問，道：“你昨日不是已經將作業做完了嗎？我親眼所見，你為何不將它交上去呢？”

“啊！”杜易看見樹上的小鳥被伯勞所襲，發出一聲驚呼，之后又恢復平靜，道：“不知道呢！昨天明明做完了，今天就沒有做了！世事就是如此，做了成沒有做，沒有做的事情變成有做，我真不知道呢！”

語無倫次，王文筠能夠感覺到的只有這么一個詞語，杜易說的話根本毫無邏輯性，聽的人聽不明白，說的人也不一定明白自己在說什么。

一連四節課，杜易都站在門外聽講，依然在第四節后半段早退。王文筠將一切都看在眼內，但總覺得其中有不協調的地方，這樣一種感覺伴隨這王文筠整天。

課后留堂繼續進行中，杜易的速度越來越快，錯處也越發減少，他在三十分鐘時間內將所有的作業寫完，他看向王文筠，等待后者的一下點頭。

“老師，我現在能走了吧！”杜易整天都有氣無神，甚至連這一句話都有一股無力感。

待杜易將所有東西掃進書包離開之后，王文筠看著講臺上的李清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但還是開口，道：“杜易的精神有點問題！而且他的作業又沒有交上，這其中定有貓膩！”

李清秀不言語，她還沒有看透世間一切的本事，但察覺到自己學生的不尋常，她還是能夠察覺。

老師不是萬能的神，她將重心放在棍棒教育上，她顯然覺得杜易被打出心理陰影，她放下手中的筆，道：“這事以后再說吧，你早點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做完。”

收拾好書包的王文筠往校門離去，而在她出校門的那一刻，她身后就跟著一個人，可能王文筠想事情比較入神，她并沒有留意身后有人尾隨。

當王文筠迎來自己母親的擁抱時，尾隨在她身后的人站在巷口，靜靜地看著一切，直到王文筠走進房子，他才邁開步子朝著自己的家而去，輕輕推開家門，又被重重地關上，電影還在上映，演員已經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