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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眼前穿老爹鞋的男生,搭配的是衛衣和破洞牛仔褲。

許舒窈咂摸了下嘴,這種衣品搭配比她腦袋里模擬的朱冰那身要舒服多了。

電光火石間,許舒窈的腦子里忽然就出現了徐明峰從自己眼前走過的畫面了。

他似乎就穿的衛衣和牛仔褲,而且……

徐明峰和朱冰的身高體型極度相似!

如果拋棄右腳模糊的印記,僅僅看從腳印推測的身高體重,那么徐明峰和朱冰都很符合才是。

“你在看什么?”肖楓察覺到許舒窈不太對勁。

“嗯?”

許舒窈回過神來,她將目光從那雙鞋上移開,緩緩抬頭,看向肖楓:“肖隊,你讓馬亮給我看的那組足跡,和朱冰比對過了么?”

肖楓點頭:“還沒出結果,但肉眼看應該是朱冰的?!?

應該?

也就是說并不確定。

許舒窈覺得自己的腦子亂得一塌糊涂。

早前分明覺得這案子毫無頭緒,一頓燒烤卻讓她覺得處處似乎都有線索。

只是這些線索越多,思路就越亂。

或許,真不該把朱冰放走的。

許舒窈想得入神,就連牙齒都在攢勁。

嘴巴里的燒烤簽子愣是讓她都快咬出壓印來了。

“你在想什么?”

肖楓重復問:“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許舒窈沒應,她抬頭,迎上肖楓灼熱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疲倦感襲了上來。

神經崩得太緊了果然不行,或許她真該聽肖楓的話回去休息一下,將腦子里的思緒和眼前所有的線索重新整合。

許舒窈張了張口,準備說回去了。

肖楓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肖楓接起電話:“說?!?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么,許舒窈只看見肖楓的臉色在瞬間由平靜轉入嚴肅。

發生了什么?

彼時,在這座城市東面的馬亮掛了電話,呼吸依舊急促。

他的雙手緊緊拽著手機,心情無法恢復平靜。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慘象,根本無法想象眼前的這一切是何時發生的,更無法想象是如何發生的。

明明他一直守在對面的監視著朱冰的一舉一動的,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陣風過,將燒烤攤的油煙刮到兩人臉上。

又沖又嗆,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

許舒窈靜靜地看著肖楓,等著他朝自己說電話里的內容。

肖楓表情很陰郁,透著一股狠勁。

那股狠勁慢慢變淡,最后合著燒烤攤上飄散的油煙慢慢殆盡。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許舒窈到底還是等到了肖楓開口。

他說:“朱冰死了?!?

許舒窈驚呆,若不是肖楓表情太嚴肅,她以為他肯定是在說瞎話。

“這種笑話不好笑,而且咱們的身份說這種話不合適?!?

許舒窈皺著眉,好意提醒他。

肖楓重復:“朱冰死了。”

許舒窈愣住,所有動作僵住。

她消化了一會兒,干笑:“肖隊,你不是在唬我吧,馬亮跟著朱冰呢,他怎么可能會死呢?”

“先去現場看看吧?!睕]有回答,肖楓站起身,朝停車的方向走。

許舒窈連忙跟上,她仍然覺得肖楓只是開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肖隊,你能別這么一本正經的開玩笑么……”

“去現場就知道了?!?

汽車已經發動,朝著資料上朱冰的集體宿舍方向行駛。

夜色里,汽車窗外的行道樹飛快朝后跑去,如同一道道飄忽的鬼魅。

許舒窈雙手緊握在大腿上,她僵硬地看著面色沉靜的肖楓。

終于還是確信肖楓并不是在騙她了。

肖楓和許舒窈趕到時,兩層樓的活動板房外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馬亮見著兩人,連忙跑了出來:“肖隊?!?

兩個字一出口,竟是說不出的很委屈。

“法醫來了么?”肖楓板著臉。

“來了,據現場痕跡看,應該是自殺?!?

“確定了么?”肖楓蹙眉,顯然不信。

馬亮點頭,既自責又無奈:“和蘇茗一樣,手腕處只有一道傷痕,這道傷是致命傷,深至皮下兩公分,還有……我們找到了朱冰的遺書,在遺書里,他承認蘇茗是被他謀殺的。”

馬亮將遺書交給肖楓,又說:“如果遺書中的內容屬實,蘇茗應該死于甲醇中毒?!?

“但是肖隊,我想不通?!?

馬亮皺眉:“今天從警局出來一直跟著朱冰,就在一個小時前,他的行為都沒有半點反常。”

馬亮頓了頓,沮喪又懷疑:“我一直在對面那間房子里盯著,我甚至都沒有看到他有拿紙筆的動作,我不明白他明明一個小時前還在洗臉漱口,怎么突然就……”

許舒窈木然地聽著肖楓和馬亮對話,思緒越來越亂。

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相信朱冰已死,卻沒預估朱冰自殺的可能。

分明幾個小時前還鮮活無比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轉眼就自殺了呢。

許舒窈甚至還記得朱冰在說有室友可以作證時松下一口氣的慶幸。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自殺!

“現在你該做的是相信你最初的判斷,而不是被眼前迷惑雙眼?!毙鏖_口,語調平靜低沉。

許舒窈愣神,她分不清肖楓這話是說給馬亮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肖楓不甚耐煩地朝她擺擺手:“去里邊看看。”

泛著斑斑銹跡的單人床上,不甚整潔的薄褥上被殷紅的血跡浸濕了大半。

如果不是躺在床上的人的臉色過于蒼白,如果不是那人手腕處的血跡過于刺眼,沒有人會將他和一具冷冰冰的尸體聯系在一起。

他的臉色那般平靜,眼皮也只是微微闔著,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這幅模樣,哪里能夠說是死了呢。

許舒窈跟著肖楓走進屋,發現有個男人正在檢查朱冰的尸體。

看模樣應該是法醫。

法醫?

這樣子的法醫?

那男人二十七八歲,一頭金黃雞窩頭,皮膚黝黑,穿一身機車夾克,破洞牛仔褲,耳朵上掛著個銀色耳釘,周身穿著打扮跟個混混兒似的。

肖楓靠近許舒窈,朝她低聲說:“法醫蔡云,你應該也忘記了。”

許舒窈聞言,無比感激地沖著肖楓擠了個眼。

她是真不記得蔡云這么一號人物了。

聽肖楓話里的意思,她以前該是和蔡云有過許多交集的。

許舒窈不愿朝人暴露自己失憶這回事,心里頭估摸著待會兒和蔡云說話時得要把握好度才是。

不想她還沒來得及想好該怎么與蔡云說話,蔡云倒是先開口了。

“肖隊?!?

蔡云側過頭看向肖楓,又朝許舒窈點了點頭,道:“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小時,初步判定是自殺?!?

肖楓皺起了眉:“這些馬亮已經說過了,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蔡云聞言,絲毫不惱,他指了指一旁的證物袋:

“那是死者自殺所用的刀具,上邊提取到了兩組指紋。還有朱冰留下了遺書。舒窈,你應該看看。”

許舒窈有點納悶為何蔡云會讓自己看,卻也沒細想緣由。

她拿過裝著遺書的證物袋,見著遺書里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心情頓時便有些復雜。

朱冰的遺書皺皺巴巴,甚至有折損。

遺書的內容十分簡單。

絕大部分自殺的人如果留有遺書,一般都是寫給親近的人。

但朱冰的遺書卻是寫給許舒窈的:

“女警官:

請原諒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如此含糊的稱呼你。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吧。

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去過小茗的租房,也確實是我殺了她。

但這都是她應得的!

我原本都打算朝她求婚了,可是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我發現她居然背著我找別的男人。

蘇茗就是車頭車尾的大騙子。

她一直說不在乎我是個殘疾人,但我知道她分明是在意的,她那么愛虛榮,怎么可能會不在乎!

是她自己將我心中對她的虧欠變成了恨,如果不是她劈腿,我怎么也不可能會傷害她。

我想你們應該已經查到了小茗她是死于甲醇中毒吧。既然你們都查到這一步了,要查到我的頭上不過就是時間的問題了。

既然如此,與其讓我在牢里度過余生,不如讓我死個痛快。

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都沒覺得自己錯了。

蘇茗背叛了我,她就該死!

我唯一覺得有些遺憾的是,不能陪伴我的爸媽終老了。

可惜爸媽辛辛苦苦將我養大,我居然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他們。

女警官,你應該是個好人吧。

如果你看到這封遺書,麻煩將我的銀行卡交給我鄉下的父母,里邊有些錢,雖然不多,但好歹是我這些年的積蓄,密碼是小茗的生日。

說來好笑,原本我是打算拿著這筆錢和小茗結婚的。

但現在看來這筆錢似乎更適合讓我爸媽養老。

就這樣吧,更多的話也想不起來了。

朱冰?!?

許舒窈將遺書交還回去,眉頭緊蹙,陷入沉默。

她看蔡云:“確定是朱冰的筆跡么?”

蔡云點頭:“可以確定遺書的確是朱冰寫的,但是……”

話說到一半,助手突然在蔡云耳邊說了些什么,蔡云面色微變,轉而朝著肖楓說:“肖隊,毒物檢測的結果出來了,蘇茗的確死于甲醇中毒?!?

肖楓面色沒怎么變。

預料中的結果。

但肖楓覺得有一點很奇怪,在結果沒出來之前,他們其實并不能確定蘇茗的真正死因。

既然如此,為何朱冰會這樣急火火的認罪自殺。

難不成蘇茗真是如同朱冰遺書里所言,是被他所害?

蘇茗案走到這一步似就要水落石出,但肖楓的心里卻覺得不對。

朱冰自殺的時間似乎是過于巧合了。

就在肖楓遲疑的當口兒,許舒窈忽然開了口:

“蔡法醫,我可不可以去看看蘇茗的尸體?”

蔡云聞言,微楞,半晌才道:“當然可以。”

肖楓也從疑慮中抽身,他對馬亮說:“技術組留下,許舒窈你和我去法醫室。”

許舒窈得了應允,走在最前頭。

蔡云拉住欲跟上她的肖楓,面色凝重:“你剛才聽見了?”

“聽見什么?”

蔡云皺眉,不滿肖楓明知故問:“她叫我蔡法醫?!?

肖楓想了想,見蔡云滿臉局促,不由輕笑:“那又怎么了,她對你這么客氣難道不好么?”

蔡云微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覺得有點怪,她以前不是……”

肖楓漆黑的眸子與蔡云棕褐色的眼眸交錯,他笑:“蔡法醫,她既然已經選擇忘記,你又何必耿耿于懷?”

肖楓說罷,不再理會蔡云,上了車。

蔡云靜默站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法醫室,黑洞洞的一片,蔡云走進去把燈打開,室內亮堂了一些,但陰冷依舊。

“給!”蔡云將手套遞給兩人,走向解剖臺。

他將尸體手腕的傷口扒開,說:“雖然初步判定是自殺,但死者的傷口很奇怪。”

肖楓不解:“奇怪?”

“對?!?

蔡云解釋道:“根據現場痕跡以及遺書多方面綜合來看,朱冰的確是自殺。但自殺少有一刀斃命,你們仔細看?!?

說話間,蔡云示意兩人湊近些觀察朱冰手腕處的傷口:“兇器出入角度不一,傷口內收,且左右錯開,這說明死者割腕時有停頓,這種停頓極有可能是死者在自殺時有所猶豫或者因痛停頓所造成的?!?

“蔡法醫這意味著什么?”許舒窈搶在肖楓前頭問。

其實,聽蔡云說了那么多,許舒窈多少猜到了幾分,但還是想從蔡云口中得到他專業的判斷。

經過剛才和肖楓說的那幾句話,蔡云也沒那么在意許舒窈對自己的稱謂了。

他說:“在我看來,這道傷口但正好說明死者不是自殺,至少不是自愿自殺?!?

“什么意思?”

蔡云說:“因為不是每一個人都十分了解人體構造,而且人的心態多會影響自殺結果。就像我剛才給你們說的,在死者自殺過程中,他是有過猶豫和停頓的?!?

“一般而言,人自殺時有猶豫和停頓會有很多種結果,最常見的是終止自殺行為和另覓別處下手。我這樣說,你們能理解嗎?”

許舒窈點頭,大概能理解。

蔡云的意思是朱冰自殺的時候有過停頓,并且沒有將刀從傷口上取出,而是直接在那道傷口上加重力氣,反復切割多次,最后終于割斷動脈失血過多致死。

這不合常理。

蔡云將裹尸布蓋好,接著說:“以朱冰尸體所呈現出的線索來看,我以為他應該是受了脅迫?!?

“受了脅迫?”許舒窈沉吟,思忖著這種可能。

肖楓沉默著,沒說話。

蔡云見兩人沒什么反應,又說:“當然,我剛才說的是一般情況下,并不排除死者赴死決心異常堅定的可能?!?

許舒窈聞言,一時無言。

她默了一會兒,索性走向蘇茗的尸體:“蘇茗的尸體檢查得怎么樣了?”

蔡云揭開蘇茗的裹尸布,說:“急性腎功能衰竭,和朱冰遺書以及毒物檢測的結果相符?!?

肖楓皺眉:“也就是說確定甲醇中毒了?”

蔡云答:“對,紅酒和死者胃里檢測出了相同的甲醇殘余?!?

“紅酒里邊混著甲醇真的聞不出來古怪嗎?”

許舒窈看了眼肖楓,又看向蔡云:“之前肖隊說過甲醇氣味很刺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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