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樓梯上踏步下來，故作輕松的背影，看上去演的肯定很拙劣，懂我的自然會看穿。只不過根深的固執姿態，全部表現在了久伴我左右的寧苑面前。

自責，后悔卻都不改。

……

一卿見我出來什么也沒換，問我：

“寧苑沒找到？跟他說過在左邊第二間……”

“不用了，就這一會兒，我回去再說?！蔽掖驍嗔怂?。

嘴上說著要回去，卻不知道去的是哪兒。出口之前都沒好好想過這個時候還能去哪兒，本打算去寧苑那里的，現在我又不想去了。

寧苑從房里出來了，默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一卿又問。

“我沒怎么啊。同學都差不多到齊了，我過去了?！?

可能從眼里流露的雜陳也多少傳遞了一些給一卿，

“先別過去，在這兒等著?！?

一卿說著，反倒拉著寧苑進去。在我這兒什么都問不到，轉向問寧苑。

……

我佇立了一會兒，感覺同學他們都看向了我這邊，隱隱有些不安。

雖然一卿叫我別去，可我還是迎著頭皮去了那堆人里。

……

外面的那張桌子旁站滿了人，我過去哪里還能有我的位子。不是地方不夠，而是能讓我舒服的位子沒有。

看見琪子心里難得的寬慰，對于這個小心翼翼想要交的朋友，我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她站的地方，不是單獨的，所以還是沒有去打擾她。

肚子挺餓的，但只有看見別的同學開始吃了，我才會隨后拿起一些不起眼的東西。

盯著那個蛋糕，不管看了多少次還是羨慕啊。說不出是什么樣的羨慕，或許產生的那感覺本就不是蛋糕本身，是一種氛圍吧。

這時，百靈向我走近，這一刻，我不想在這里待著了，我后悔剛才從那屋里出來。

她故意湊近鼻子聞了聞，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要說什么。然而最難受的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脫口而出的話，我卻移不開步子，四下根本沒有可逃竄的地方。

“這個味兒，看來在這里做保姆做的很高興啊?！?

看來，她是真切的看到了，也誤會了，更是堵在了心口。

我匆忙的瞥了她一眼，說：

“我是幫忙?！?

“幫忙？那你還真算的上盡心盡力了?！?

楊百靈冷笑一聲，用嘴吹了一下我額前的劉海，沒吹動。周圍的人跟著楊百靈笑了起來，忙亂中手還是去撥弄了一下它，顯然沒什么用。

“我真的不知道寧苑為什么和你那么和的來?？纯茨愕臉幼?，你是什么樣的人他難道看不出來？”

“還有一卿也是，這個人到底哪里好？”人堆里有人說了一句，我不知道是誰。

“就是啊，我也不明白……”

她說，他說，都在說。

我盡量不在意，手插校服口袋，下巴埋在領子里，為什么還不走？我這樣問自己，可能我在等待那一種忍無可忍的爆發時刻，可能我在等她放過我，也可能在等某個人替我解圍。

總之，我在原地等就是了。

“你的樣子根本不用說，看看你周圍有那個女同學愿意和你玩？這只能說明你的真面目只有我們才看的清。知道于琪不懶得與你來往是為什么嗎？”

“……”百靈的話使我抬眼看了眼于琪，我真想知道。

“也是因為你找不準自己的位置，不知廉恥的和她喜歡的人亂搞在一起，還裝作不知道。覺得你真的很惡心。”

楊百靈加重了最后兩字的語氣，在跟我強調。不僅僅是臉面上的惡心，更是我的所為令人不悅，以此為欺。

我不知道琪子有喜歡的人，不知道是一卿還是寧苑，如果是寧苑的話，百靈應該不會說的這么坦然，她對寧苑有好感。但是如果是一卿的話，那么我敢說出對伍一卿同學沒有一點動心嗎？

“我不知道?！蔽艺f。

“不要這副樣子好不好，于琪喜歡伍一卿你本來就知道，還一副欲擒故縱的樣子。剛才我就看到了，你釣一個不夠，連兩個都要。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

百靈顯然有些激動，她快把私下學的那些不堪的詞語說出來，頗像平時的李芬。

她手里握著有一杯黃色的飲料，當她潑了我，我隨即閉上了眼，然后又猛地睜開。

那時才感覺回神過來，我才清楚在這兒干什么。

……

我等的是一卿，是寧苑，也可以是于琪，但終歸想要的只不過是平等，平凡的和他們在一堆，奢望著融于一個同學的聚會中。

……

飲料沿著我的額頭流進了嘴里，是橙汁。

“咦……”一片鄙夷的聲音。

從來都沒那么清醒，是她們的嫉妒，讓我所承受的這些東西看來理所應當。她們不會為自己所做的事而感到抱歉，只會一直找借口，那就是我，活該。

“我不該這樣被對待……”

“什么？”

楊百靈沒聽清，想必沒有一個人聽見，我只是一不留神的把心里想的，在嘴上動了動，沒有底氣。

我抬頭看著楊百靈，仍舊有些心虛，但我有些不顧后果的語氣，說，

“我，就是你們口中說的這種人?！?

“……”

我拉開了校服，已經濕了。里面的陳舊短袖露了出來，我感覺它不再那么刺眼，無須讓我使勁的藏起來。

接著，鎮定轉為輕蔑地說，

“但是沒有辦法，他們就是寧愿和我在一起?！?

……

頓時，百靈臟話出口，順手抬起手里的空玻璃杯砸向我。

沒有躲，我想既然她要砸就砸，受傷也好，住院也好還是約見家長，我都沒有一點恐懼。

可當危險降臨時，我還是閉眼睛了。

害怕傷到我的眼睛，怕沒了眼睛的存在，我會陷入無助，怕的還是也看不到事或人的模樣，畢竟我的記性不那么好。

……

琪子握住了她的手腕，杯子雖然還是出了手，但沒有砸到我的頭，而是落在我的肩上，彈了一下掉到地上，沒碎。

“百靈，傷人的，不可以。”琪子顯得糾結，但還是說出了。

“你放開?！?

琪子沒聽百靈的話，死死捏住沒有松開。百靈有些難堪，還有另一只手朝我打來，雖然別扭，可還是很有力。

清脆的聲音之后，臉上感覺像一邊在巖漿，一邊在冰山。

琪子吃驚的看著我，她沒想到楊百靈這么動格，其實她應該想到了，不過是沒往深的程度想。

沉寂的幾秒鐘里，眼淚從眼睛里掉了出來，我詫異的擦拭著它，不過是點委屈而已，沒想哭的。

……

幾個男生看夠了，遣散了這場鬧劇。沒有人為我說話，寧苑就在里面，倒有點想他了，我真的太依賴他……

一雙手在我的肩上撫摸，一張紙巾時不時的給我揩眼淚。

抬頭看見的不是寧苑，是于琪，我沒想到她還在，眉頭緊皺，第一次看她這個樣子。

“我都說了，你不適合到這種場合來?！彼f。

……

我忽然意識到，是我小心眼了。琪子一開始就提醒了我，是我自不量力。

“不過，這是我覺得你最厲害的時候，比考了第一還厲害?！?

琪子笑了，她一笑讓我覺得心被填滿，沒那么深的感情，可她做出那樣的挺身而出，這正是我覺得溫暖的地方。

“于琪，于琪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顯得很清楚。”琪子說。

那樣冷漠的語氣堵住了楊百靈的嘴，竟也沒人再說半句。是突如其來的支持同時的背叛最讓人語塞，還是寧苑和一卿的出現？

一卿和寧苑一臉不知情，沒有看見剛才的事情，畢竟這里離屋里有距離。

見他們出來，我沒顧得上用紙巾，反倒是一揮袖口就擦凈了臉面，眼圈是瞞不過了，可還是不愿提起方才的事，要是我硬要說，也不見得能完整道出。

“于琪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寧苑沖著琪子嚷嚷。

琪子并沒有說話，不是她的錯，但她沉默了。有大半的原因是愧疚她出手的太晚了吧。

我清了一下嗓子，調整著控制情緒，擺擺手，

“寧苑，我說過，你不能這樣對琪子?！?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和寧苑這樣說話，話音剛落還覺得有些涼意，生怕他會為此又生氣。再看于琪的樣子，也怕她不喜歡在我嘴里說出的一個新名字。

……

“怎么了？”寧苑好像在問我，又好像在問周圍的所有人，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一卿在桌上拿了整整一盒紙，就站在旁邊，他像在在壓抑著情緒對我說，

“我這里還有很多，不想說就先別說?！?

對我而言，應該最怕讓一卿瞅見我所有的窘迫才對?？删褪且驗槁犚娝f話，使我立馬想起楊百靈說的那句話。

楊百靈看我的眼神還是那般的厭感，而于琪就在我跟前。

“算了。”

我自然沒有接，也沒敢看他。算了，就這樣吧，我想。

……

我微屈上半身，禮貌性的點了下頭，就是個告別的儀式而已，只想告訴他們，我要離開了。

轉身徑直走進房里，拿了書包。

“這么快要走了？”阿姨看見我說。

“是啊。”

“怎么了？”阿姨走近看我的眼圈盡紅，嘴巴不由地撇著。

見阿姨這樣，心里又蒙上了一股酸楚。討厭我的哭腔還停留在這里，被不應該知道的人知道。

“沒事，我走了?！?

我匆匆的離開，突然忘了書包里還有沒拿出來的東西。那是聽了寧苑的話偷偷地買了他口中說的一整套漫畫，總不能背著來背著回去，怪累的。

“阿姨，這些給一卿的?！睕]等阿姨反應，我已經開門出去。

低著頭，沒有看門外這些人任何一眼。

“去哪兒？回來！”寧苑在哪兒喊，我沒有理他。

這時不僅是一卿，連寧苑都覺得我是個特別奇怪的人，一點都不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