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雄將那火折子接到手里,只看了一眼,就瞬間就明白是什么人做的。
普通人家的火折子,最多也不過十文錢一個,竹銅里面塞的不過是草紙。
可這火折子,外面是金屬質地,上面還發出淡淡的松香味,據說想要點燃的時候,只要輕輕一甩就著。火折子的底部,還有一個“官”字,分明就是工部下屬的霹靂堂專門定制的火折子,據說最便宜的也要一吊錢一個,現在遞到他手里的這個,起碼也得一兩銀子。
除了他,為什么人才會有這么大的排場?楊慕雄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他原本以為,那個人只是不想幫他而已,沒想到他居然會落井下石?
秦榮對自己不滿,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是武將出身,最喜歡打打殺殺,一向不喜歡這些讀書人,動不動就說他們這些讀書人除了一肚子壞水,什么事情都不會做。
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自取其辱啊,登門去借銀子,原本就是捧著自己的自尊,讓他踩上幾腳!一想到這里,秦榮更是一肚子火。
“恐怕這一場火之后,采購糧食,補充一下綾羅綢緞,自然還要修繕店面,都要花上萬兩銀子。另外,還有幾個伙計因為救火受了傷,除了救治他們之外,自然還要安撫他們的家人。這些可都是花錢的地方。”其中一位管家在一旁低聲道。
現在不說話會死嗎?楊慕雄瞪了他一眼,只冷哼了一聲,卻什么都沒有說。
等到那些人都走光了,楊慕雄才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痛的額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些人都瘋了,我看他娘的個個都瘋了。
一襲黑衣的楊斌還站在那里,低頭不言,甚至都沒有抬頭看過楊慕雄一眼。他知道他的習慣,也知道現在開口說話,只會火上澆油。
過了一會兒,他才小心地問道,“現在,我們要去派人查一查,是什么人干的嗎?”
“查什么查?”楊慕雄還是勃然大怒,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楊斌卷進來,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什么人干的,我心里有數。”
楊斌的腦袋壓得很低,他幾乎忍不住幸災樂禍,眼前這個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恐怕是真的慌了。之前王府的人來要銀子,他就猜到事情沒有那么好辦,如今這一場火災,如果他處置不當,只怕整個擁翠山莊都會亂套——畢竟火災這樣的事情,知府陳大人是要上報的,如果沒有做好安撫的工作,恐怕他的烏紗帽就危險了。
如此一來,所有的壓力,自然還會落到楊慕雄的身上,恐怕那么大一筆錢,就算是不傷筋動骨,也得讓他開始變賣家產了。
楊慕雄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熱鍋上的螞蟻,他原本以為,只要暫時安撫住張虎,那他眼下最起碼是安全的,能不能過關,又怎么過關,那都是將來的事情。他想要盤算的是,是怎么和江南的楚家聯姻,有財力度過目前的這度難關。
但他的如意算盤隨著這一次的火災而完全落空了。先不說京城那位怎么看都不靠譜又貪財的小王爺想要的那筆銀子湊不出出來,自己如何能度過目前的難關都是問題,更別說秦榮已經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朝自己出手了。
“那東西——怕是找不出來了吧?”楊慕雄低嘆了一聲,他不解地問楊斌道,“你曾經跟著李翠珠一段時間,她——你可知道她除了這些人之外,還見過其他人嗎?”
“其他人?”楊斌驚訝地抬起了頭,“莊主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記得那個女人——她除了處理生意上的事情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跟李陽明那小子在一起。”
終究還是太年輕。楊慕雄的心中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是將楊斌寵壞了。這么多年來,他雖然將楊斌帶在身邊,但是他背地里做的這些事情,尤其是當年為什么離家,又為什么來到這擁翠山莊,從沒有向他吐露過一個字。
如果當初曾經跟她說過這里的事情——或者說出他的身世,那么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楊慕雄嘆了一口氣。
精明如他,自然早就看出來楊斌對自己有所不滿。他也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因為自己對他要求太過苛刻的緣故。他的心中自然有火,可只要一想到他的身世,所有的怒火也只能化成一聲低低的嘆息。
“難道說,那個女人還有什么秘密?”楊斌愣了一下,低聲反問道。事實上,他的心中也有著同樣的疑惑。比如說,楊慕雄自己的秘密。
楊慕雄卻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這個嘛,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認真地想一想,她是否曾經見過什么人?說不定還能找到那符印的下落。”
“這山莊里的生意,每到一處,李翠珠都是關起門來,和那邊的賬房先生一起核對賬目,除不讓我們這些人進去打擾,就連送吃食,也都是由那邊的人親自安排。所以我并未見什么異常。”楊斌認真地思量過后,才給出了答案。
那個女人果然好計謀!
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秘密。楊慕雄心中暗嘆,看來上頭的人指定的時間,并不是隨意安排,而是有用意的。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心急,又怎么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還有,十五年的時間,他始終都沒有查出來李陽明的生父究竟是什么人。難道那個人——楊慕雄打了個冷戰,當年那個老嫗說,府上的確曾經來過一位年輕的公子,后來那公子卻不小心掉下了懸崖,尸骨無存,難道也是假的?
“找不到符印,我們就過不了這一關,如果過不了這一關,恐怕你們——都會惹上麻煩。”楊慕雄低聲嘆了口氣。
當然會很麻煩。楊斌的心頭只有冷笑,目前他們還在同一條船上。在船沒有暫時靠岸之前,他們還在同一條船上,
“你可有什么主意嗎?”楊慕雄是真的急了,他第一次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楊斌,“如果我們真的過不了這一關,恐怕真的危險了。”
楊斌抬起頭,楊慕雄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