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在神像的面前,楊明覺得自己的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扯著一樣——這個地方——似乎不久之前自己曾經(jīng)來過,供奉在那里的神像,讓他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一種熟悉感。三尊神像看起來同樣的和藹,但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對。
而王峰看自己的目光,也總是怪怪的。這一點兒讓楊明十分在意。
這個謎底,在見到道觀里那個年紀最小的道童時,終于揭開了。
雖是道童,但那孩子也不過七八歲,正是童言無忌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奇地看著楊明問道,“咦,你怎么來了?”
“你見過我?”楊明愣了一下,難道那種熟悉感,并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己真的曾經(jīng)到過這個地方?
原本眉飛色舞的道童,眉毛瞬間耷拉下來,“對不起施主,認錯人了。我還以為你是張師叔的那位朋友,但是你不是他,不一樣。”
“哦?你說的師叔,可是那已經(jīng)登仙的張真人?”楊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有朋友嗎?”
“恩,那是自然。師叔交游廣泛,當年外出時,還曾經(jīng)收過徒弟。不只這個,師叔他算命很準,幫人解卦簽很靈的。當然也就有不少朋友。”小道童的眉毛幾乎都要擰到一起了,看樣子隨時都會哭出聲,“就在幾天前,他還有一位朋友,在這里住了一晚上。猛的一看吧,你跟他長得很像,但是你們兩個不是同一個人,他嘛,胖了點兒,說話的聲音也更好聽。”
這可真是一條有意思的線索,就連王峰都豎起了耳朵認真聽。
一旁的道人顯然是想阻止這個孩子,卻似乎又怕惹上什么麻煩,只得不停地朝著小道童抹脖子使眼色。
楊明故意彎下了腰,如此一來,小道童就不用抬頭,自然更難注意到師兄、師父們的表情,他繼續(xù)問道,“那個人說過來這里做什么嗎?后來又到過這里嗎?”
“沒有,都跟你說了,幾天前就走了。而且還是大早上就離開了。”小道童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這幾天——除了他之外,還有什么人來找過你的師叔嗎?”李陽明繼續(xù)追問道。
小道童說出了五六個人,除了每隔幾天都會來這里燒香的老太太之外,只有一個是擁翠山莊的管家楊斌了。
“你說楊斌?你怎么會認識他?”楊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個小道童看起來年紀很小,但他的記憶力卻很驚人。
小道童的臉上露出了惡作劇似的笑容,“他是趕著馬車來這里的。師叔說過,來這里的大部分都是窮人,騎馬或者是趕車來這里的,一定是俗人,而且所求的東西一定很難。當時他還帶了一個大叔同來,我就跑過去打聽了。”
“這小子是我們這里出了名的話簍。”一旁的道長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來這里上香的女施主們,經(jīng)常會給他帶上點兒吃的,還會拉著他問話——所以他就養(yǎng)成這種習慣了。”
“這有什么不好嗎?”小道童抬起了那張?zhí)煺娴哪槪戳丝茨俏坏篱L。
楊明點了點頭,“這個對我們的查案很有幫助。你也很想知道,這里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對嗎?”
“師叔真是太可憐了——”小道童扁了扁嘴,看樣子隨時打算哭出來。
王峰最不擅長處理的就是這個,他最討厭聽見孩子哭,所以轉了個身,打算離開。
楊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早晚不同而已。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讓你師叔能放心地離開對嗎?所以,不管你知道什么,都要告訴我,讓我們還你師叔一個公道。”
他的努力還是很快就有了結果。果不其然,不只一位道人指證,楊斌的確到過這里,而且還曾經(jīng)關起門來向張真人求教,臨走之時還承諾,如果他算得準,不久就會親自登門道謝。
這勾起了王峰極大的興趣。擁翠山莊居然會跟這樣一個破敗的道觀扯上關系?照理說怎么都不可能,擁翠山莊出資捐建的道觀就在城東,作為管家的楊斌,為什么要特意來到這個地方。
在調查結束之后,王峰連想都沒有想,決定馬上趕去擁翠山莊,找楊斌問個清楚。
楊明婉拒了他的邀請。
擁翠山莊,最起碼現(xiàn)在還沒有到他該出現(xiàn)的時候。但是他確信,楊慕雄跟道觀那驚天一爆,肯定有關系。
馬車緩緩向山下走去的時候,無論是楊明還是王峰,他們都沒有留意,就在道觀不遠處的草叢里,有人正在那里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那人灰色的衣服,幾乎與整個大地融為一體。
那人當然也看到了楊明——他臉上驚訝,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怎么會是他?那不是京城的白公子嗎?他怎么會來這里?”
誰不知道京城的白家公子?文采風流不說,還有無數(shù)的紅顏知己,據(jù)說京城里一半的女人都想要嫁給他,另外一半則是眼紅可以嫁給他的少婦們。傳說他是一個情場浪子,不知道傷了多少女孩子的心。
可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還跟王瘋子在一起?難道——是巧合?
他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作為一個有過無數(shù)次逃生經(jīng)驗的他知道,現(xiàn)在自己是安全的,只要等到黃昏時分,他找個機會就能從這里逃出去。
在回去見主人之前,無論如何都要去見一見楊慕雄,他是不是對自己隱瞞了什么?為什么這里會爆炸?還有,那塊被他藏在身上的石頭,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明一路上都是沉默的,現(xiàn)場的慘烈超出了他的想象,同時,他的心中也藏了太多的問題,比如說,對那個道觀的熟悉感,還有小道童口中說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曾經(jīng)去過那里?跟張真人是不是真的認識?
道觀的存在,對整個組織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烽火臺。這讓他無法釋懷。
重新回到梅姑的住處時,楊明感覺自己的心中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那么結束了?他雖然沒有見過張真人——或者真的見過他?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的時候,他又被自己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