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刺喉自盡，從二樓窗戶摔落后，整個人癱在地上抽搐幾下，沒了生機。

林陽前半身探出窗外，伸長手虛空抓了幾下，滿臉悲傷，泣不成聲。

弄堂路面的血漬，觸目驚心，住在弄堂里的居民沸騰了……

不一會兒，警車，救護車相續趕到，警察，急救人員沖進弄堂……

張奇摔落后，林沐就閃離張奇住處，回到曹恒的宅子。

此時，林沐和曹恒就站在窗前向下看，不出面，不參與。

林沐知道，林陽不會有事，因為張奇家對面出現了一名目擊者。

此刻，這位目擊者正緊張的雙手比劃，嘴里嚷嚷著，向警察講述他看到的經過。

“我，我，是我報的警，我回家洗澡，剛要換衣服，扭頭就見對面這位站在窗邊，沒聽清楚他說什么，就是手里揮著刀。然后，那位哭的男人好像一直勸。就一眨眼功夫，他朝自己刺了，然后掉下來。嘖嘖嘖……我當時都尖叫了，像看恐怖電影，一樣一樣的……”

目擊者的表情很生動的，手一會指著張奇一會指著林陽，滔滔不絕。

“你不打算……和你叔叔去趟所里。”

林陽整個人坐靠墻角，先是呆滯的看著，被救護人員抬上車的張奇，然后又被警察問話。這人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太可憐，曹恒略顯遲疑的問道。

“不打算，他是成年人，這事我相信他能自己處理。更何況，我出面只會讓他的情緒更不穩定。”

“……也是，相信他更想一個人處理，靜靜的道別。”

…………

兩天后，林沐接到林陽的電話，說有事談。

林沐原本要約在外面見面，想了想，他應該喜歡安靜，就將林陽請到酒店見面。

“叔叔。“

林陽按照約定的時間上門。

短短兩日，原本長相俊朗，儒雅，才四十多歲的林陽，如今看起來像六十幾歲的老漢。

一夜白發，情深根種。

林陽和張奇，倆人之間的感情，林沐作為旁觀者，不予置評。就是覺得現在的叔叔林陽，看起來真的很可憐。

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叔叔，請喝茶。”

林沐端了杯茶，放到茶幾上，輕聲道。

從進門坐下后，林陽的視線就鎖定一處，林沐知道他的精神狀態不好，恍恍惚惚。

“林沐，我已經在收拾東西，決定去療養院住，那里才是我的歸宿。”

林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

“叔叔。”既然話開了頭，林沐也想說兩句：“您可能會怨我做得太絕，但是我何嘗不希望你們給我，最起碼的誠意和尊重。打一照面就像仇人一樣，這讓我無法釋懷。至于您現在住的房子，您可以繼續住，我不收回。”

“不不。”林陽擺了擺手，嘆氣道：“沒有怪你的意思，何況這是你爺爺留給你，應該的。我只是覺得療養院更適合我，沒有賭氣的意思。”

林陽抬眼看林沐，淺笑著，又道：”你爺爺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留給你，他沒選錯人。他老人家看錯的人，唯一遺憾的事，應該是……”林陽頓了一下，眼眶濕潤的低聲說：“我們幾個，我們做得不好，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林沐低頭不語，伸手往林陽的茶杯里斟茶。

“還有這個。”林陽從包里掏出一本冊子，放在茶幾上說：“張奇的事，我很抱歉，同時也無能為力……這本冊子是張奇之前記的日記，我想來想去，決定交給你們，如何處置，你們決定。”

林沐猶豫了一下，拿起冊子剛想翻開看。

林陽拍了拍林沐的肩膀，起身說道：“該說的說完了，我走了。”

“叔叔……”

林陽揮揮手，步態蹣跚的朝門口走出。

林沐起身，神色莫名的目送林陽離開。

…………

林陽走了一會，林沐打電話讓曹恒來酒店，因為日記上寫的一篇，跟曹宛有關。

兩年前，林逵在一次家庭聚餐時和林陽起來沖突。當時，林逵冷嘲熱諷的話，說得很難聽。

后來這件事被張奇知道了，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不能說林陽的不是。

張奇最大的弱點，是怕林陽生氣，所以他明明很窩火，也不敢動林家兄妹。既然不能動他們，那他就找替死鬼，想栽贓嫁禍的招。

林媛媛生日那天，張奇尾隨他們到江邊。他的計劃是，讓那名受害者在兄妹倆人的懷里發病。這樣倆兄妹會惹一身騷，惹上一堆麻煩事，到時候，張奇再加點料，讓他們焦頭爛額。

沒想到，就在影子出手的同時，兄妹倆手速奇快的將人推下水了。

張奇見人被推下水，原本是想喊的，卻不料，一道女聲，出現在他前頭。

計劃有變，張奇就一邊觀察一邊打算換個方法，只不過，他還沒想到招，就被林陽發現制止了。

整件事的源頭是張奇，兄妹倆除了提心吊膽了幾日，沒什么損失。整件事的受害者是那名落水的人，但是后面的磨難卻讓曹宛受，甚至最后她還丟了性命。

一環扣一環，人性的卑劣，暴露無遺。

“林陽交出這本日記想干什么！”曹恒眼眶發紅，沉聲說道：“這本日記毫無用處，即便是交出去，能證明什么！不知道還以為在看一本懸疑小說。”

厚厚的日記冊里，記著這二十年來，張奇的“豐功偉績”。

曹恒說得對，這本日記沒用。

“我猜測，他是想整件事，包括張奇這個人，通過我們徹底結束。還有就是……他大概在想，林媛媛和林逵的病是不是我動的手，他是希望我放過他們？”

林沐也不明白，林陽為什么要把日記交給他。

“不想了，也不重要了。人死了，事情也告一段落，你叔叔自己也進了療養院養老，就這樣結束吧。”

曹恒疲憊的頭靠沙發，嘟囔道。

……………

醫院住院部，豪華病房。

“齊哥！”

林沐推門進，就見正和宋磊說著話的齊鵬偉。

“林沐來了。”

幾個月沒見的齊鵬偉，還是那么溫潤儒雅，笑容謙遜。

“你來怎么不說一聲，我好去機場接你。”

林沐走到病床旁，說道。

“來魔都我還需要人接啊，不用。”齊鵬偉笑著擺手道：“我的寵物醫院，打算在魔都開一家，來問一下宋磊有沒有興趣，順便來看看他。”

“別理他，他是來騙錢的，根本不是來看我。”宋磊一臉嫌棄的指著齊鵬偉對林沐說道。

“哈哈，你真臭美，我都說是順便的。”齊鵬偉笑瞇瞇懟道。

“打算開在哪兒？”林沐沒理倆人的互懟，好奇的問道。

“寵物醫院目前的發展趨勢還不錯，你要不要也摻一股？”

“要很多錢嗎？”

問這話，林沐表情很認真和鄭重。

“他那是什么表情？”齊鵬偉指著林沐問宋磊：“林沐很窮嗎？”

“不是。”宋磊搖頭，一本正經的說：“他是摳，一路上他基本沒花什么錢，花費都是我掏的，特摳門的家伙。”

林沐裝傻的聳肩攤手，表示很冤枉。

“明白了，摳代表有錢，算你是一份。這段時間找人尋鋪子，你們也讓人問問鋪面的事。”齊鵬偉大手一揮定了，又道：“咱這回開一間大一點的寵物醫院，你倆錢備好嘍。”

“嗯，我讓人去找鋪面。”林沐樂呵呵的點頭道。

齊鵬偉是專程來看受傷的宋磊，至于開寵物醫院的事，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

接下來，仨人聊了大半天。

晚飯，本來林沐和齊鵬偉要去外面吃，宋磊耍賴加抗議，直呼不仗義。林沐只能去外面買了便當，仨人在病房里湊合了一頓。

…………

曉雅的生日快到了，在魔都待了兩天的齊鵬偉要回燕京，林沐決定跟他去一趟燕京，給曉雅送生日禮物去。

離開前的一晚，林沐去林家別墅赴宴。

林家聚餐，林爹擺宴，林沐盛情難卻。

林媛媛的瘋病好了，這還是曹恒提議的，適可而止，他不想做絕。

進屋后，林沐被林爹拉到座位上。

林陽住進療養院，聽說閉門謝客，今晚沒來。

林媛媛雖然好了，但是精神還有些萎靡，眼睛沒有以前有神了。她的尖銳，被深淵里極致的黑暗恐懼，磨平許多。

林逵整個人看起來，畏手畏腳。聽說，他現在可乖了，煙戒了，酒戒了，吧不泡了，連漂亮妞都不帶看一眼。

就因為太乖了，乖得匪夷所思，高庭美臉上的皺紋，成片成片的長……

林沐和他們沒有話說，是真心聊不到一塊去。

今晚林爹安排的飯局，其實目的也只有一個，房子。

林陽走之前有沒有和他們說什么，林沐不得而知。只知道林陽搬出去，有了這個開頭，事情似乎變得順暢了。

譬如，大姑這兩天要搬出去別墅，理由是，住別墅離市區遠，正好他們在市區的新房裝修好了，這幾天就搬。

再譬如，林逵搬出他住的那套房子，理由是，林逵打算考律師執照，要專心讀書，住在一起方便照顧他的起居。

老爺子留下的五套房子，林沐收回三套。

林爹和二姑住的房子，林沐決定點到為止。

林沐甚至連留下的理由，都替他們想好了。

“爸和二姑的房子，你們就安心住著。我知道你們在外面有房，但是畢竟出租了，現在把租客趕走，人家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住的，不合適。再說了，爺爺也希望我們和和睦睦，不能把親人之間的關系搞得太僵。您說我說的對吧，爸爸，姑姑。”

林爹，二姑臉上的強顏歡笑很明顯。

已經開口要搬走的大姑，臉上皮笑肉不笑，表情很尬，估計是咒罵在心里。

氣氛融洽，其樂融融的晚宴，經過漫長的兩個小時后，談話結束了。

林沐的第一次家庭聚會，完美落幕。

林家眾人慈愛的目送下，林沐悠哉的走出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