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了街邊的日式拉面館，昏黃的燈光顯得人臉更加柔和。

面館里的暖氣很足，沈嘉年脫掉外套，放在一邊，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

于霽看了一下他的白色羽絨服，不禁感嘆，“厲害了，穿白色羽絨服，太容易臟了。”

沈嘉年笑笑，“我才穿兩次的，唐杰說我穿白色顯得有精氣神?！?

“確實，年輕了好幾歲?！?

“謝謝你夸我唄?！?

兩人正聊著，剛剛點的兩碗拉面就上了桌。

熱氣騰騰的面，上面放著兩片大的豚骨肉還有一些油菜，于霽把面攪開，一點一點的吃著。

她抬頭看沈嘉年那晚面基本沒怎么動，“你怎么不吃？”

“其實...我吃過飯了...”沈嘉年還是重新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夾了面條。

于霽夾起溏心蛋，咬了一口，沒有看他，低著頭，“我也是。不過不能浪費糧食呀。”

沈嘉年淡淡一笑，把碗里的肉夾給于霽，“吃吧，不浪費?！?

“剛剛在醫院，你跟醫生是同學，所以你是學醫的？”上次拼桌吃烤肉的時候趙俊偉就神神秘秘的說沈嘉年不僅僅是店長，當時于霽還沒怎么當回事，聽聽就過去了，不過細細想來，他朋友是做醫療器械，同學是醫生，想必他也是跟醫科有關。

“嗯，我是念的醫科大。”沈嘉年把筷子放下，手肘拄著桌子，“在醫院三年，之后就辭職了?！?

“為什么不當醫生了？”于霽喝了一口湯，接著說，“白衣天使呢?！?

沈嘉年搖搖頭，“就是因為一些緣故吧，休息了兩年，然后就開始做CO加盟什么的?！?

于霽沒有繼續問，她拿著筷子，心不在焉的在碗里撥著菜葉。她心里腦補出無數種他不做醫生的可能，并且有著強烈的預感，每一種可能都與他前妻有關。

比如，他前妻也是醫生，他們因為工作的事情經常吵架導致感情不和，所以離婚，但是沒必要辭職啊。

比如，他前妻的家人去世在他的手術臺上，內心承受不了這樣的挫敗，故離婚辭職。

比如，他前妻，不會得了重病去世了吧...他看起來是一個很好的人，看起來好像愛一個人就會愛一輩子的人，她實在是想不到他們為什么離婚。

“喂，不是你想的那樣。”似乎猜到了于霽在想些什么，沈嘉年解釋道，“你別瞎想...我...”

“你前妻還健在嗎？”于霽搶先一句問了出來。

沈嘉年也是沒想到于霽會問這個，他無奈的笑了笑，“當然?！?

“哦...”

“于霽，我不做醫生確實跟我前妻有關?！鄙蚣文旰芴拐\，他并不介意把這些跟于霽說，就像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就坦白自己離異一樣，他并不想把自己的經歷包裝的多么漂亮令人崇拜。他知道對于霽，能做的，只有拿出一顆真心。

她把筷子放下，把頭發掖到耳后，直視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畢業之后就在醫大附屬醫院工作，干了幾年急診...”沈嘉年剛要開口繼續說下去，于霽包里的電話又不合時宜的震動起來。

于霽深吸了一口氣，拿出大衣兜里的手機，來電的是媽媽，她按下接聽。

“喂？”

“我在外面。”

“跟...朋友吃個飯?！?

“嗯？知道了，我現在回去?！庇陟V掛下電話，對沈嘉年聳聳肩，“走啦，我媽來了。”

然而沈嘉年的重點并不是她要回去，而是，“于霽，所以我們是朋友了？”

“會問好也會偶爾見面的朋友？”面對她，他總是小心翼翼，明明三十多歲了，在男女關系上還弄得跟學生一樣，談什么一切從朋友做起這樣的屁話。

“對啊...”于霽嘴角帶著笑意，把手機放到包里，又拿出一個小小的護手霜，擰開蓋子，對面前的人說，“伸手?！?

沈嘉年把雙手舉到于霽面前，本來他的頭發就貼在腦袋上，這樣顯得更乖了。于霽擠出一些護手霜到他的手上，“還是可以分享護手霜的朋友呢?！?

他把手上的膏體均勻涂開，又貼到鼻子前聞了一下，“檸檬味？”

“不是啊，馬鞭草，吸血鬼會害怕的馬鞭草味。”

沈嘉年又聞了聞，開著玩笑，“就是檸檬味?！?

于霽作勢要把手里的護手霜扔到他身上，沈嘉年頭一歪，兩人相視一笑。

其實于霽并沒有忘記剛剛沈嘉年只開了一個頭的過去，說實話她說不在意那是假的，錯過了剛剛的時機，也不知道下次主動開口會是什么時候了。

她想她也并沒有什么資格刨根問底。沈嘉年也從來沒問過她跟陳安。

他總是沉默地看著一切。

“陳安換車了？”于霽媽媽剛在陽臺看到了一臺車送女兒回來，以為是她男朋友。

“啊，不是，我的一個朋友。”于霽脫掉大衣，掛在衣柜里，走出了臥室。于霽媽媽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劇，一抬頭就看到自己女兒臉上一直帶著笑，“有什么開心事兒嗎？”

“沒什么啊...”她把袖子挽起來，去衛生間洗手。

于霽站在洗手臺前，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她的指甲不算長，修理的很干凈。她按開水龍頭開關，用水流輕輕沖著手。她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嘴角還掛著一抹笑，原來見到他的時候，自己的表情是這樣的。

于霽媽媽看了一眼掛在電視上的時鐘，已經快11點了。

“你今天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媽媽難免擔心，沖著衛生間里的女兒嘮叨，“冬天路上人少，還是得早點回家?！?

于霽從衛生間走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我加班來著，然后我同事孩子在托管班手被傷了，就陪她去的醫院?！?

“孩子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脫臼了...”于霽走到陽臺上拿起掛在衣架上的毛巾擦著手，“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還不是你爸，都要氣死我了！”媽媽倚在沙發上，跟女兒抱怨，“被電視購物洗腦了一樣，又是買電飯鍋，又是買郵票，怎么勸都不聽，今天買了什么收藏幣？你爸啊，真是越老越犟，給我氣的，就來找你了...”

“我爸愿意買就買唄...”

“于霽啊，你說他要是買點有用的東西也就算了，你說那個破收藏幣有什么價值？！你明天給你爸打個電話說說他吧，我的話他肯定是聽不進去......”

“行?！庇陟V失笑，“明天我跟我爸說說，這咋就看上電視購物了呢......”

“有錢沒地兒花吧...”

于霽洗完臉的時候媽媽已經睡了，她坐在梳妝臺上摸著護膚品，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拿起手機，是沈嘉年的微信，

“你的工作牌掉在我車座上了。”

于霽低著頭按手機回復，“明天早上我去你店里取吧?！?

“明天我要去外地一趟。”

“我在你家樓下。”

于霽套上羽絨服，順手把手機揣到兜里，又從梳妝臺上拿起一個小盒子，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開門，又把門輕輕帶上。

沈嘉年的車剛好停在于霽的單元樓出口，她一推門就看到了，走幾步便上了車。

車里開著暖風，于霽穿著睡褲下來也沒覺得涼。

“不好意思啊，麻煩你一趟。”于霽接過他遞來的工卡。

“沒事。”沈嘉年側過身子看她，抿了一下唇，“我得去外地一周。”

于霽點點頭，“有什么事要處理嗎？”

“嗯，我想再加盟一家CO，總部要我去S市培訓。”

“恭喜啊...”于霽展齒一笑，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新的護手霜給他，“送給你?！?

沈嘉年接過來，擰開來聞一聞，“謝謝，不過這個沒有什么香味誒...”

“哦，這個是贈品?！?

“喂...”沈嘉年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于霽向后一躲，笑嘻嘻的看著他。

“于霽...”他看著她，搭在副駕駛靠背上的手蜷縮了一下，“嗯...想跟你說...”

“這一周的早上我都看不到你了...我會想你的?！?

于霽沒有說話，在車內狹小的空間中，聽到了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她分不清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