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坡隔離點改擴建的事情,老徐一時沒有答應。他和王瑤通完電話后,召集幾名村干部、村醫還有幾名村代表開了個在線視頻會議,把縣醫院的想法告訴了大家。
經過大家伙的討論,把隔離點改擴建的事情好好梳理了下。南山坡離村子有一段距離,只要加緊防護,保證隔離人員不亂跑,對村子里不會有什么影響;運送隔離人員可以從村東較遠的那條大路上走,也經過村莊,這樣應該也沒有什么問題。雖然現在網上說的病毒能以氣溶膠的形式存活段時間,但是南山坡隔離點離村子十來里的路程,這么遠的距離病毒也無法通過空氣傳播到村里了。最后經幾人協商,覺得應該配合縣里的防疫工作,支持縣里再次改擴建南山坡的房屋作為隔離點。
事情定后,老徐迅速通過網絡途徑告知了村民們南山坡要作為縣里隔離點了,要大家更加注意行動,非必要不出門尤其不能去南山坡隔離點,一定要配合縣里的防疫工作。村民們在村集體的微信群里討論著此事,大多數人員對此事持無所謂的態度,覺得在南山坡建隔離點對村里沒有太大影響。
疫情肆虐,各地都體現出防疫的決心和力量,小西村的南山坡上多出了許多輛工程車,不到一周,在原先的一排小平房前后便多出了好幾排房子,房屋內的醫療設施及生活條件也都布置妥當。隔離點建好后,縣醫院院長李志杰專程來到了現場進行了檢查,并向老徐和小西村表達了謝意。
小西村的隔離點與縣里幾個專用于隔離的酒店不同,這里主要是為了分散縣醫院的壓力,把一些在酒店隔離時出現咳嗽發燒等癥狀的患者集中到這里,等待核酸檢查結果或者進行進一步觀察。這樣一方面能夠加強對重點人群的關注,另一方面也能提高縣醫院醫療系統的效率,把醫療資源傾斜給更需要的人員。
國內的疫情拐點還沒有到來,各類傳言甚囂塵上,小西村南山坡的隔離點已陸續入住了二十多名疑似病例,小西村的村民微信群里不時會有人討論下南山坡隔離點的事情,偶爾還會有人分享些關于病毒可以在空氣中存活多久的小文章,但村子里的人多半是些實誠人,對一些過頭的謠言也有一定的辨識能力,并沒有表現出對隔離點的多大反感。
直到有一天,村民們得知付紅剛的父親老7以及村長老徐的兒子徐雨也從縣醫院隔離病房轉移到了南山坡隔離點,忽然間一陣倉皇焦慮的風浪在村子里發酵起來。或許是早有些苗頭的焦躁終于找到了落腳點,或許是近期的網絡傳聞更讓人心生警惕,無論如何,小西村的眾多村民們對隔離點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在醫院隔離治療期間,老7一直表現為輕癥患者,徐雨也只是出現了些輕微癥狀,鑒于兩人的身體狀況及持續觀察結果,縣醫院決定將兩人轉移到小西村的隔離點,為綜合醫療條件更好的縣醫院騰出兩間隔離病房供更需要的患者。
但這樣一來,小西村的村民們就不答應了,原本只是說的把一些疑似病例隔離在南山坡,確診患者還是要在縣醫院隔離治療的,現在老7和徐雨這些輕癥患者也要轉移到小西村,這給小西村村民們的心理壓力更大了。網絡上流傳著病毒可以在空氣里存活幾天時間,那么那些輕癥患者如果真的都轉移到小西村,是不是空氣中的病毒會更多,村們的生存環境會更差啊!這時候村民們根本不再去想,或者說刻意不去想劉阿毛幾人一開始便是在村大隊招待所隔離的,如果不是劉阿毛偷偷跑出去跟李慶陽、付紅剛吃火鍋,也不至于擴大感染范圍,根本沒有一例因為在村大隊周邊居住的村民感染的。
盡管村醫陳司明一直在跟大家解說科學的疫情防控知識,但村民們寧可對科學知識和官方說法避而不聽,也不愿意冒謠傳中病毒能從南山坡飄到村子里傳染村民的風險。
得知徐雨轉移到了南山坡,老徐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身體應該是不會出現問題了,縣醫院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憂的就麻煩了,一是兒子萬一有癥狀,南山坡隔離點的醫療條件和縣醫院畢竟還是有差距的,可千萬別出現意外耽擱治療;二是村子里的騷動讓他心里有些隱隱的慌亂,他是村長,一開始也是他帶頭答應把南山坡隔離點給縣醫院用的,現在村民們一直按捺的火氣越來越壓不住了,村民們如果真的因為這個鬧起事來,他可真覺得有些難處理。
自從劉阿毛大年夜鬧出的事情后,小西村的村民們多是閉門不出,心里也承受著很大的防護壓力,在屋子里也時常帶著口罩。但是老7和徐雨轉移到南山坡的第二天晚上,村子里零星幾戶人家打開了大門,不為補充生活必需品,也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零零散散十幾個男人向村南的防疫口聚集起來。這些人手中還帶著鐵鍬、?頭等器具,看勢頭是約好了一起行動的。
“徐村長,不好了,尹大牛帶著十來號人不顧防疫站點的阻攔,硬是闖出村去,往南山坡隔離點去了!”
老徐被電話振醒,聽到一個氣喘吁吁的焦躁聲音,他登時頭腦一熱,罵了一句:“這幫王八羔子,還真敢鬧事!”
老徐一邊披著衣服,一邊跟駐村的幾個警察和醫護人員聯系著,南山坡隔離點的駐守警察和醫護人員也接到了通報,在路口集結起來。
醫護車一直是從小西村村東的一條柏油路上運送隔離人員,一些醫護人員也住在南山坡的隔離點內,另有一些在小西村剛爆發疫情時候入住小西村的幾名縣里的醫護人員和警察也不時會到村子里進行檢查,以防小西村內還有沒有被發現的病例。雖然有些醫護人員和警察在小西村或者南山坡待了好一段時間了,也有些從小西村村東的馬路上來回路過了很多次,但對小西村內部的情況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也難怪如此,今晚上的事情老徐都沒能事先得到消息。
一時間,南山坡上燈光大亮起來,村南的馬路上,前前后后七八輛車沖趕著。本來就十來里路程,眨眼功夫,在盤山道上,就出現了十幾名拿著鐵鍬?頭的村民們,他們一股腦從車子里下來,叫嚷著出起苦力來,有的人從道路一旁勾下一些大石頭堵在道路中央,有的人拿著撬子?頭破壞路面,好不熱鬧。
隔離點的警察和醫護人員原以為這幫人要到隔離點里面鬧事,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已經做好了強硬阻止的準備,看到這些村民只是在破壞道路,考慮到人身安全,他們并沒有上前阻攔,只是站在隔離點大門外警戒著。
“尹大牛!你成精了啊,你把這路都給刨斷了,你是想干嘛!?”老徐把車一停,沖著馬路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怒喊道。
“老徐,你這村長啥事都干的不錯,但這事你干的不漂亮!”一個粗獷洪亮又略顯低沉的聲音從半坡道上傳出,尹大牛的言語里帶著一股明顯的抱怨。
尹大牛高高地掄起?頭,狠狠刨了下路面,看架勢,他倒像是一個錚錚的漢子。
老徐身后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刺破夜空,刺入眾人的耳膜。寒風中的喝罵聲、鐵鍬與地面的撞擊聲、警笛聲混在一起,老徐站在坡道上,看著手電筒下倒騰出的碎石頭和一堆結塊的土疙瘩,心里一陣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