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陰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在狹小黑暗的空間與這種天天地底下打洞亂竄的兇物纏斗,沒有火光基本相當于宣布了死刑,能感受到火把那頭傳來的巨大力量,用力一抽,卻只抽出根紅光點點的木棍。白蛇把火把頭擼下來了。
暗啐一聲完蛋,卻見眼前一團火焰猛地又燃燒起來,伴隨著蛇鳴和一股刺鼻的油煙味,模糊間看見白蛇在地上翻滾,火焰在其口中忽著忽滅,大概是火把頭卡在了口中,也不知是用什么油浸的,竟能死而復燃,白蛇是閉嘴燙,張嘴著,吐不出,咽不下,一時之間竟也顧不上我。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我可不信這點火能燒死這么大的長蟲。
借由時有時無的火光貼墻快行,摸到一個甬道便鉆了進去,迷不迷路放一邊,先保證別被長蟲卷著吃了。
求生欲望之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甬道伸手不見五指,倒也沒妨礙我拼命奔跑,好在路是直的,只幾分鐘前方就出現了亮光??匆姽飧鼇韯帕耍斘胰讲⒆鲀刹?,帶著生的希望大步跨入光明之中!
眼睛短暫適應之后,看清眼前場景一陣無語,此時所處,是一間與之前幾乎一模一樣的石室,同樣四個甬道,同樣一塵不染,同樣墻角插著一個火把,我真怕一會兒從某個甬道再竄出個老頭來,后邊還跟著個大白長蟲。
四周依然很安靜,安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也好,說明白蛇沒追過來,命保住了,但新問題也來了,現在該往哪走?
最好的辦法是原路返回,找到來時的盜洞爬到外邊去,可咱現在不能這么干,第一我要找我的狗,第二我要找鐘陽,第三我要找到那個死老頭,甭管是不是未來老泰山,不錘他半死對不起小爺鬼門關走這一回!
當然,也害怕白蛇會守在原先的石室等我自投羅網,而假設白蛇鉆進了別的甬道,那往左往右都有可能遇到它,所以,現在風險最小的路是走正前方的甬道。
時間就是生命,拿起墻角的火把走進面前甬道,這比火折子可亮的多,通道中的一切也都照的清清楚楚,起初看到的只是尋常古磚,漸漸變成整塊的大理石,再往里走墻上竟畫滿了壁畫。
從燃燒的火把來看,幕里氧氣很足,經長時間的氧化侵蝕,壁畫基本沒有了顏色,但內容應該沒有殘缺,大體可以辨認出上邊的內容。
大概就是天上飛來一個大球,大球上長了棵樹,樹上有幾個果子,然后有幾個人把果子吃了,大家就都跪在地上拜他們,再之后其中一個吃果子的人成仙了,我估計這個人就是墓主人。
壁畫畫到這里戛然而止,也是,都成仙了后邊還怎么畫,畫仙界的生活嗎,估計沒見過世面的畫師也想象不出來。
之后沒走幾步便來到甬道的盡頭,這次沒有一個新的石室,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緊閉的石門,變故來的挺突然,不迷宮嗎,這是讓我找到墓室大門了?
“嘎吱···嘎吱···”
正當考慮進門或回頭之時,石門突然自己動了,緊接哐的一聲悶響,門開了。
我沒有任何猶豫,掉頭就跑,這地方邪門得很,剛從蛇口逃出,別又給小爺整個吃人的玩意出來。
“汪!汪!”
兩聲犬吠讓我停住了腳步,太熟悉了,盡管聽著有些虛弱,但不妨礙分辨出是誰的叫聲。
轉過身,只見一只黑白大狗走出石門,看到我后眼睛一亮,瞬間撒起歡來,快步小跑撲在我身上。
一手小心翼翼地拿著火把,一手摟著懷里的大狗,眼睛微微濕潤,懸著的心一下子實落了,這只臭狗,擔心死小爺了!
不知為何,有七在身邊,莫名的心安。
和七一起走出石門的還有王康,身上多了幾處傷,也拿著一個火把,依然一臉憨笑,看到我后說道:“清一你跟上來了啊,狗狗真厲害,傷好得快,好了就一直在找你?!?
經這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是啊,剛才七已經被尸王摔得不能動彈了,怎么現在活蹦亂跳的,這才過去多久,莫非九還公有異于常人,哦,異于常狗的恢復能力?
問王康,傻傻的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尸王跳進盜洞后,鐘陽讓清幽在洞口接我,他倆下去繼續追,卻在幾個拐彎后迷了路,而七沒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東聞聞西聞聞,抬起頭來一臉焦慮地環顧四周,隨后也不管二人如何吆喝,徑直走進一個甬道。
鐘陽怕狗走丟,便讓王康跟著,畢竟這是消滅尸王的頭號戰力,自己則順著尸王逃跑的方向繼續追去,而王康跟著七沒走多久就發現了眼前的石門,推開石門便看到了我。
跟著七找到我這事我覺得純粹是運氣,可對于鐘陽還是忍不住贊了句:“鐘大哥好膽魄!”
王康嘿嘿笑道:“師傅說了,女娃娃插在尸王身上的劍很厲害,自己能對付。”
是啊,被所謂的北方黑馳袞角斷魔雄劍刺穿胸膛,尸王此刻必定是重傷,得趕緊找出這老僵尸,趁他病,要他命!
方才單打獨斗感覺很虛,可現在咱是要狗有狗,要人有人,必須拿出鐘門少主該有的氣勢來,伏妖降魔,乃本派職責所在!
當然,為了更高的勝率,得先和鐘陽匯合,摸摸七的頭道:“喂,到你表現的時候了,聞聞有沒有鐘大哥的味,咱找他去?!?
七在家沒少做嗅聞訓練,這點小活應該不在話下,果然,咱這條辟邪狗在空氣中嗅了幾下便跑向石門,還沖我倆擺頭做了個快走的示意,我和王康趕緊跟上,倆人一狗就這么進了石門。
石門之后果然還是甬道,也不知道整這么一迷神秘的玩意橫甬道中間是為了什么,壁畫、石料都與我來時的甬道相同,連壁畫的褪色程度都一般無二,如同照鏡子一樣。
等等,不對,怎么可能一模一樣!
我喊住七和王康,回頭看著石門,剛才王康是推的,門應該朝另一側開,可現在門是朝我們這側開,穿過石門的時候誰也沒碰它,要么是它自己悄無聲息地動了,要么是我們被什么障眼法困住了。
我再次穿過石門,發現門還是朝自己這邊開,可七和王康站在石門另一側也是活生生的事實,這么看來,甬道確實是兩個甬道,有問題的是這扇門。
“清一,離那么遠,危險,”王康明顯沒有看出石門的詭異,見我愣神不禁開口催促道:“走,找師傅?!?
好吧,現在確實也不是研究門的時候,點點頭,示意七繼續帶路,或許找到鐘陽后他能解釋這件怪事。
跟著狗七拐八拐,一路經過不是甬道就是石室,每個石室又都一樣,四個甬道一個火把,我問過王康,火把不是鐘陽點的,他倆下來的時候也有,那能是誰,清幽的老頭師傅?打死我也不信,都說面由心生,那猥瑣模樣不像會干這閑事的人。
山中無歲月,何況在地下,這種黑暗的空間待久了,人會慢慢失去對時間的感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只覺得兩條腿越來越重,眼皮也越來越沉,爬了一夜山,沒休息便打尸王,尸王跑了鉆盜洞,不多久又遇白蛇,小爺的身子骨能撐到現在絕對算是個壯的。
看著面前孔武有力的人和越走越歡的狗,腦袋突然一陣眩暈,隨后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清一,清一,醒醒!”
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緩緩睜開眼,看到一個男人蹲在面前,待看清男人的面容,震的我雙眼瞪圓,那大眼,那劍眉,那滿臉的絡腮胡子,慢慢與記憶中那人的樣子重合,我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叫道:“爹?”
男人正是在我六歲時離開再沒回來的父親,十四年過去了,他的模樣竟也沒有絲毫改變。
父親蹲下來,不理會我的震驚,也沒有父子重逢的感動,只是自顧自地說道:“雪龍膽,火鳳心,神農鼎,昆侖胎,為嫁衣,方永恒,主天宮,斷長生?!?
在我心中父親一直是個世外高人的形象,難得碰上您,您說什么我先記著,但字拆開都認識,湊一塊就完全不知道在說什么了。
拍了拍我的肩膀,父親繼續道:“我已時日不多,后邊的路很危險,定要萬事小心!”
說罷父親起身,獨自向甬道深處走去,我想攔住他,想喊他回來,想問問他離開這十四年都去哪了,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也張不開嘴,急的我滿頭大汗,眼看父親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心一橫,使出吃奶的力氣猛地站起身來。
“砰!”
“哎喲!”
一聲悶響和一聲慘叫同時響起,好像撞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