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李希曉迎著冷風和夜色，心里反而有一絲冷靜。
倒不是真的想就這么離家出走，只是感覺在那種氛圍里，自己一直自豪的冷靜會隨著兩人的吵架而灰飛煙滅。
可是回頭，卻怎么也做不到。
老媽在老李的呵護下，直白得有些不像話，總覺得孩子還是孩子，哪怕自己已經成年了十多年，她總不放心放手。
也總想用自己的方式規劃好子女的一生，試圖這樣就能讓她遠離傷害。
可是世事哪能隨著人類的計劃而前進呢？
如果真的可以，那年老李就不會被查出重病，她也就不會這么進到這個她從未考慮過的行業。
世上很多事情也會不一樣了。
夜風吹過，春天的晚上還有些冷。
她出門太急，手機鑰匙錢包什么都沒帶，連外套都忘了穿上，此刻她也不想回去拿。
但問題是她也哪里都去不了。
總不能就這么離開小區，到時候明日頭條就非她莫屬了。
李希曉在小區的花園里晃蕩，一邊思索著什么時候回去比較好。
但是很奇怪，老李夫婦好像就和她杠上了，一直到很晚都沒有回來。
難道就要在這里等著，碰碰運氣看吳周或者程寧寧小白會不會回來，收留她一晚？
大概是沒希望了。
吳周今晚有通告，方平樂安排的變態行程得錄制到大半夜，他提前說好不回來了；寧寧說要回家辦件大事，也說好不回來；至于小白……
這個見色忘姐的家伙，今晚和他神秘的曖昧對象約會，指望他回來，還不如指望老李他們離開。
屋內，李季平還在勸許月。
媳婦現在不哭了，但還是在氣頭上：“就是你給慣的！平時都說什么隨便你，沒關系，爸爸不催！現在可好了？”
“是我的錯，我的錯。”李季平好聲好氣地把所有的鍋都接下，拍著她的背，“別生氣了啊，又不比年輕的時候，你可別把自己氣壞了。”
許月：“你是嫌我老了！”
李季平否認：“怎么會，你永遠都比我年輕！只是咱們都一起過了快四十年了，孩子都這么大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得理解理解？”
“你還替他說話？！”許月火氣更旺了。
李季平端起水杯遞給她：“我沒有，只是你要想想，孩子怎么可能一直聽話呢？要是二三十歲的人能聽話，你當初不就聽從家里人的話，嫁給了別人，又怎么會和我一個窮教書的在一起呢？”
也許是想起了年輕時候沖動的往事，許月臉上多了一些紅暈，想要嚷嚷的話也咽了回去。
看到老伴安靜下來，老李又說：“都說當媽的心狠，可是最惦記孩子的不還是你？你也不過就是怕孩子孤身一人嘛，這事沒關系，我們慢慢勸，說到底，她的犟脾氣不還是隨了你？”
許月：“去你的……你才犟脾氣……”
話語間卻緩和了許多。
李季平默默松了口氣，拍著她說：“那咱們等等，等孩子回來我們好好說說，不吵架了啊。”
“嗯。”
他們并沒有回頭仔細看，李希曉的鑰匙還放在桌上，而她的手機，因為看劇本的時候怕吵，被放在房間充電。
這時候李希曉還在樓下閑逛。
風漸漸大了，她不由得拉高了領口，兩臂抱著，不斷摩擦，試圖給自己一絲暖意。
突然，這時候身后傳來一身猶豫的問句：“是希曉嗎？”
李希曉聽著這聲音，在路燈的幫助下，看清了來人，她驚訝地說：“孔阿姨？！”
來人可不就是吳周的媽媽孔惠文？
“您怎么突然回國了？倒沒聽吳周說過啊。”李希曉笑著向她走去，握住她拉來的手問道。
孔惠文看著自己相中的兒媳婦，一下子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她怎么沒穿外套？
而且握住她的手，有些涼。
“吳周爸爸有些材料在國內急著用，我回來拿一下就走。”她忍不住問道，“怎么這么涼？出了什么事情嗎？”
她的語氣溫和，關切十分真摯。
在寒風中等待許久的李希曉突然心頭一暖。
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失了儀態，只是笑著搖搖頭：“家里一點事情，沒什么大事。”
她這么說，孔惠文也不好再細問，只拉著她向樓里走：“天氣還是有點冷，不如我們回去再說？”
李希曉被她握住手，腳步沒有停下，可是臉上卻有了些猶豫。
一樓入戶廳的燈光明亮，孔惠文自然看到了她的表情。
她拉著李希曉在入戶廳的沙發上坐下，拍著她的手和藹地問：“有什么困難事嗎？和我說說，阿姨畢竟是吳周的媽媽，你一直把他當親弟弟，我也該盡一盡責任媽媽的責任，多關心關心你。”
也許是燈光太溫暖。
也許是一直積攢的無法向旁人訴說的郁悶讓她承受不住。
猶豫了一會兒，李希曉還是開了口，向她說出了自己的事情。
孔惠文聽著她的訴說，最后慢慢總結道：“所以實際上是你家里催你結婚，但你不著急，所以總是吵架？”
李希曉點點頭。
孔惠文心里卻又一絲竊喜。
原本她看著關于李希曉感情問題的消息不斷傳出，還有點擔心自己中意的兒媳婦名花有主了，可按照她現在的說法，不僅她還單身，她的爸媽也還勸她，那也就是說，只要兩個小年輕有意愿，這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李希曉看她不說話，猶豫地說：“可能阿姨你也覺得我有點不孝順吧，對自己的父母還這個樣子……”
孔惠文溫和地笑著，搖頭說道：“我明白你父母的著急，也知道你的委屈，這沒有什么，只是兩代人對于婚姻和生活不同觀念的碰撞而已，阿姨在國外那么多年，什么樣的情侶婚姻沒見過，你不要太在意。”
李希曉稍稍松了口氣。
孔惠文接著說道：“現在的情況是，你父母在家，但是你今晚不想見他們，或者說在問題沒有新的解決辦法之前，你想避免不必要的爭吵，對吧？”
李希曉點點頭：“我知道我有點任性，可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可是，我什么東西都沒帶，哪怕想自己出去住酒店都做不到……”
孔惠文摸著她的頭發：“你別擔心，如果你相信我，就讓阿姨幫你和你父母說說，怎么樣？”
“可……”
孔惠文打斷她的猶豫：“放心，我和他們是同齡人，勸起來也能聽進去。你如果不想見，那要不然你去吳周房間住一晚？你不是說他今晚趕通告嗎？反正本來就是你的房間，你放心住就是了。”
“這不好吧……畢竟涉及吳周的隱私。”李希曉擔心地看了一眼。
孔惠文笑著說：“害，這有什么，我做媽媽的替他決定了，你就去用，沒關系的。你要是實在介意，等聊完，我去喊你，你回自己房間就好。”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希曉想著這也許是目前最合適的辦法，便點頭同意了。
這么一來，兩人便一起上了樓。
孔惠文用鑰匙打開了吳周的房間，走之前還特地拍了拍她，語氣輕柔地說：“你等等，阿姨替你去說說。”
李希曉再次謝謝她，送她出了門。
吳周的房間沒有貓眼，她不知道走廊的情況，只是聽著自己的房門打開，過了一會兒又關上。
至少阿姨是成功進入房間的吧？
她找到空調遙控器，打開了空調，給自己接了杯水，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
電視里的娛樂頻道還在不間斷地翻看著近期總上熱搜的眾人，情史往事被扒的干干凈凈。
做藝人最煩的可不是就是這個？一點隱私都沒有。
她嘆了口氣，換臺。
連續換了幾個臺，沒有合意的。她打開了網絡頻道，為首推廣的，正是還在熱播的《可愛的女朋友》。
劇情到了中期，吳周扮演的深情男一，鄒理扮演的溫柔男二，和夾在其中不知如何選擇的女主三人感情正到了選擇階段，播出熱度一高再高。
今天剛好播出吳周第一次向女主表白的時候。
“小溪，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知道看見你開心我也會開心，看到你難過只想幫你擦眼淚，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總覺得胸口悶。我不知道這是什么病，我問醫生他也不肯說，只是告訴我，想要治好這個癥狀，需要找你。小溪，你愿意成為我的藥嗎？”
有些稀奇。
這么深情而土味的情話被吳周真摯地說出，意外好像有了些讓人心動。
當然，為了劇情發展，女主肯定是拒絕了。
李希曉聽著他溫柔地喊著“小溪”，竟隱隱生出了一些心軟。
空調的風漸暖，李希曉渾身恢復了些許暖意。她抱著沙發上的丑玩偶——這是早期《看！新故事》在國外錄制的時候，他們主持人一起買的紀念品，在她自己的房間也有一個——就這么抱著，她感到了一絲安慰。
空腹的饑餓，爭吵的疲憊，吹風的寒冷都在這一陣一陣的暖風中漸漸散去。
不知不覺，她便靠在沙發上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