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走了,遠走高飛……
未榭沒有回家,而是來到朋友孟辰家中暫時躲避。
不用腦子都能猜到,現在的家里一定亂作一團。
孟辰也是單身,獨自居住在一棟高檔公寓。
他去參加了未榭和林曼一團糟的訂婚典禮,了解典禮上發生的一切。
未榭進門后只說了句,要在這里住幾天,之后便始終一言不發。
……
孟辰拿出酒杯,斟滿白蘭地。
“來,未少!我真是佩服你??!弄得典禮現場雞飛狗跳。你倒好,一個人溜了,落得逍遙自在!來,喝酒!”孟辰端起酒杯。
未榭連喝三杯,仍然不語。
孟辰一肚子的疑惑:“未少,到底是為什么?你要這樣大鬧訂婚儀式,讓林家人顏面盡失?你一直很理智的???”
未榭突然哭嚎起來,像個孩子一般。
在孟辰面前,完全不用顧忌自己的形象。他一邊哭一邊伸手去拿酒瓶。
孟辰也不攔他。
“到底發生了什么?是因為,別的女人?”
孟辰知道,只有情傷深入骨髓的那種痛,才能讓一個男人,情緒徹底崩潰。
過了一會兒,未榭稍稍平復。
“還記得我讓你查過的夏墨嗎?”
未榭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孟辰突然明白了:“夏墨?就是上次那個住在自家酒店的姑娘?!?
原來,是因為她!
那次,未榭讓孟辰親自幫他調查,酒店里有沒有住著一位叫夏墨的姑娘,未榭還親自開車上門迎接,孟辰就知道,未榭一定是愛上了這個女孩兒。
后來收到未榭與林曼的訂婚典禮邀請,孟辰還唏噓不已,誤以為,未榭也變成一個,對女人始亂終棄的浪蕩公子,或者為了家族利益,甘愿上演“美男計”,成為家族的功臣。
現在看來,是自己誤會了他。
他根本不是什么浪子,倒是情種一枚!
他對那個夏墨,早已情根深種!
“未少,你說的那個夏墨,她在哪兒?”孟辰問到。
“在哪兒?飛了,飛到天邊兒了!在遙遠的,美利堅!”未榭語氣里帶著委屈與懊惱。
“你既然那么喜歡她,為什么讓她飛走?”孟辰不解。
未榭不語,自顧自地喝酒。
孟辰見未榭不回應,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人已經飛走了。
“你打算怎么辦?這回你和林曼的婚事,算是徹底涼了,你不會就這樣孑然一身,孤獨終老吧?”
“怎么可能?我會等她回來,她說過,外面的世界再大再精彩,也不如自己的祖國好,她一定會回來的!我等她!”未榭看著眼前的酒杯,堅定地說。
“她這一走,肯定一年半載回不來吧?你等她?等她帶著愛人和孩子回來找你嗎?等孩子乖巧地叫你一聲叔叔?”孟辰急切地提醒他:“一個單身女人,初到異國他鄉,多么孤獨,處境多么危險,最近女留學生失蹤事件發生了好幾起。她現在正是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去找她?”
未榭抬起頭盯著孟辰,竟喃喃地吟起了詩詞。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那是遙遠的美利堅,又不是平城吳市石市!”
“管它美不美,隔山隔海算什么?你有膽量大鬧訂婚典禮,想把未婚妻送進監獄,山和海有什么可怕的?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此愛翻山海,山海俱可平?!泵铣皆秸f越激動。
未榭眼睛一亮,自己平時不怎么愛讀書,竟不知,這首詩詞還有后面幾句。
他定定的看著孟辰,突然詭異地笑起來,看得孟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
連續飛行十幾個小時后,夏墨乘坐的飛機,終于在美國底特律機場落地,她站到隊伍后面,等待入關檢查。
看著陌生的人,聽著陌生的語言,站在陌生的場所,夏墨覺得,仿佛進入了異世界,一個遠離塵囂的安寧之地。
順利入關之后,她坐在候機大廳等待轉機,打開手機,啟用在國內就準備好的北美手機卡,給父母報了平安。
國內的舊手機號她舍不得扔掉,便也同時用著。
乘小飛機到達大學所在的小鎮時,已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一點半了。
小鎮位于阿巴拉契亞山脈腹地,入夜時分,空氣中已經有了初秋的涼意。
來機場接她的中國留學生,是個熱情細心,陽光帥氣的小伙子,英文名叫Daris。
Daris在她上飛機前就囑咐她要備一條毯子。從底特律開往小鎮的小飛機上,冷氣總是開得很足,到達小鎮時也會感覺天很涼。
Daris幫夏墨放好行李,開車向夏墨提前租好的房子前進。
蜿蜒的山路起起伏伏,旁邊沒有路燈,更襯托出月光的清澈澄明。
車子從北向南一路穿過小鎮。
Daris一邊開車,一邊給夏墨介紹:“路旁這棟建筑是材料系,那邊的是法學系,不遠處還有農學院。這里的教授自己養奶牛,專門研究怎么做好吃的冰激凌,就連哈根達斯的技術人員,都親自來向教授請教......”
他還告訴夏墨,校園里就有冰激凌店,有時間一定要去嘗一嘗。
兩人互留了電話,Daris說夏墨初來乍到,如果需要用車或者其他幫助可以聯系他。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房東已經在門口等候。
屋前空地上停了兩輛車,還有一片翠綠的草坪,一只路燈立在草坪邊上,發出昏黃的光,像極了植物大戰僵尸中,大衛房子的后院。
Daris幫夏墨把行李搬到門口,便開車離開了。
房東于先生也是個華人,幾年前來到這個小鎮留學,后來做起了二房東的生意,專門把房子租給中國留學生。
于先生幫夏墨安頓好行李,收了兩個月的租金,也離開了。
這棟房子里除了夏墨,還住了兩個中國留學生,都是男孩兒,門口的車就是他們倆的。
已經十二點多了,兩人早已睡下。
夏墨有些口渴,一個人來到廚房,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靠墻的臺子上,擺滿了鍋碗瓢盆,水池里放了幾只未清洗的盤子和碗,垃圾桶中的包裝盒,滿得溢出來,整個屋子,亂得就像“哈爾的移動城堡”。
夏墨從一堆炊具中,找了一只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小鍋,燒了點水,倒進隨身攜帶的水杯。
她回到臥室,從行李箱中拿出被子,整理好床鋪,坐在床邊。
屋內的地毯,仿佛許久沒有清理過,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兒,破舊的木床,稍微一晃就吱呀作響。
長途旅行二十多個小時,如今,卻毫無困意。
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皎潔的明月旁,有薄如輕紗的云朵飄過,夜風襲來,頓時生出些許悲涼。
現在,自己的家鄉,應該正是陽光燦爛的白天吧!
她開始懷念家鄉的熱鬧與喧囂,懷念未榭溫暖的笑臉與臂膀。
她開始懷疑,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未來嗎?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疑問。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那就算跪著,也要一直走下去。
也許,給自己一些時間,會慢慢愛上這里。
……
第二天,夏墨獨自一人來到學校。
校園里長滿了高大粗壯的櫟樹,枝繁葉茂,架起滿園陰涼。
幾只小松鼠在樹枝上上躥下跳,還有的在樹底下忙忙碌碌地埋橡果子。有的小松鼠尾巴并不長,后背上還帶著兩道深棕色花紋,看起來還沒有成年。
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綠綠的草坪,草地上還有黃水仙和郁金香在盛放。
年輕的學生或坐或躺在草坪上,聊天,讀書,吃午餐。
校園里的塔樓響起鐘聲,遠遠望去,灰白色的塔樓,配上湛藍的天,棉花糖似的白云,美得像動漫中的風景!
女人,早就不再需要依附男人而生,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把生活過得活色生香!
她決定,從今以后,要努力完成學業,一個人,好好生活。
……
時光如梭,從不會因人過得快樂或悲傷,而減慢半分。
三個月后,校園里櫟樹的葉子一片金黃,楓樹被染得火紅。樹下的草坪上也鋪滿了或紅或黃的落葉。環衛工人背著類似于噴霧器的東西,開足馬力,吹掃落葉。
小鎮已是深秋時節!
夏墨漸漸熟悉了這里的環境,適應了學校與住處兩點一線的生活節奏。
科研生活雖然有些枯燥乏味,但少了無畏的紛爭與恩怨,也落得輕松自在。
她覺得與兩個男生合租有諸多不便,便從那棟別墅搬到了離學校和超市更近的聯排公寓,一間studio,足夠她住了。
她還考了駕照,買了一輛二手車,小鎮的公交車實在太少,半小時或一小時才有一班,而且一到周末就停運。
本打算開車去學校,可是,學生專用的停車場離實驗室太遠,比從公寓到實驗室還要遠,那輛車也就變成了周末買菜專車。
夏墨習慣每天乘坐公交車去學校做實驗,晚上,再步行回家。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按計劃完成一天的實驗,整理好所有物品,準備回家休息。
又是晚上十點半,這個點兒公交車早就停運了。
夏墨推開厚重的樓門,一陣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裹緊了圍巾。
突然,有什么東西掉落到眼睫毛上,她抬頭一看,竟然下雪了。
大大的雪片漫天飛舞,像一群歡快輕盈的小精靈。
櫟樹林中漆黑一片,夏墨在林間小路上頂著風雪快步前進。
昏黃的路燈下,草地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突然,一個人騎著自行車迎面撞了上來,夏墨倉促躲閃,被絆倒在路邊草地上,手機和耳機也掉到了雪地里。
騎自行車的是個黑人男人,他顯然喝了酒,扶起自行車,罵罵咧咧地跨上去。
夏墨一陣害怕,站起來快步離開。男人停了一會兒,也騎車揚長而去。
她走到大馬路邊,路邊的人行步道上,因為沒有樹木遮擋,積雪已經快到腳踝了。
回家的山路正好是下坡路,又濕又滑,平時步行不到半小時的路程,估計得延長到一個小時。
夏墨想了想,決定用手機叫一輛Uber出租車。
一摸口袋,才發現手機不見了。她欲哭無淚,只好折回櫟樹林。剛才太慌張,又是夜里,一時竟忘了,到底在哪里摔倒的。
她在小路上來來回回地走著,喃喃地說:“夏墨啊夏墨,你怎么這么笨?怎么不提前看天氣預報?”
突然,雪地里發出微弱的亮光,手機屏幕一閃又黑了。
夏墨趕緊跑過去,撿起來,用手把屏幕上的雪擦干凈。
她打開手機,屏幕顯示“已為你攔截2個騷擾電話”,點進去,竟是未榭的號碼。
夏墨顧不得多想,繼續打開Uber APP 準備打車,卻發現周圍竟然一輛車都沒有。
她發出打車呼叫,十分鐘過去了,仍然沒有司機接單。
也許因為天氣太惡劣,司機也都回家休息了。
夏墨心一橫,決定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