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安沒再說什么，他轉身看著站在門口沒走進來的楚離。

“啊......我只是......覺得驚訝。”楚離感受到了現下的尷尬，于是也趕緊走進了屋子。

畢竟之前唯安所描述的這位云汐夫人著實有些傳奇，但現下知道她就和自己處在同一個地方，楚離瞬間就感受到一陣不真實感。

有點兒像金庸小說中的人物突然走出來站在自己身邊一樣。

唯安笑了笑，然后將一包像碳灰一樣的東西灑進了藥碗里。

“云汐夫人一直在琥珀臺養傷，其實，云汐夫人真的很好。”唯安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有著很明顯的溫柔，“我的命，就是夫人救回來的。”

楚離看著低頭兌著藥的唯安，有些感慨萬千。

她感慨的不是故事的精彩，而是她每次只要和唯安聊天，必有大瓜。

如果有幸可以穿越回去，自己完全可以操起鍵盤，化身小說家了，那作品絕對銷量過萬。

楚離走過去，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她有些遺憾這里沒有瓜子兒。

“如果沒有夫人，我現在可能就是一抔土了。”唯安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你......”話題太傷感，楚離著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下去。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這句話，現在問出口，真的很不禮貌。

“我之前，是南氏的人。”

好樣的，敢情這小伙子的情商是隱藏技能啊。

唯安似乎每次都會猜到楚離心中的疑惑，也每次都會貼心的同楚離講清楚。

唯安一直低著頭忙乎著藥，他把一些亂七八糟的磨成沫兒的好幾包東西都倒進了藥里。

楚離的注意力終于從精彩的故事轉移到藥碗上。

“那是什么？”一絲恐慌從楚離心底冉冉升起。

“是幾味新增的藥材，這些藥材不得熬，要生吃才有效果，我采來將其磨成了粉，兌進藥中，這樣會好入口，姑娘會好受些。”唯安看著有些驚恐的楚離，笑了笑，“公子說姑娘的體質太弱，一場風寒就如此之久，所以要我幫姑娘多調理調理身子。”

說罷，唯安將調好的藥碗溫柔的推向了楚離的面前。

“你著實應該拜在云隱門下。”楚離看著這碗顏色詭異的湯藥，倒吸了一口氣。

“我也想，可百里閣從不收徒。”唯安笑著看著楚離，沒有要走的意思。

楚離盯著藥盯了能有許久，做足了心理建設后，抱著赴死的心，拿起藥碗，一飲而盡。

但似乎沒有想象的難喝，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心理建設做的太足了。

倒是不難入口，苦澀盡后，還會有一些絲絲的甘甜。

只是這甜，在占據了味蕾后，楚離微微愣住了。

很熟悉。

特別熟悉。

但卻不記得自己在哪里喝過，又或者在哪里聞過。

但就是一種，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

“唯安，你加的藥粉，是從哪兒......”楚離抬起頭，看著站在桌旁看著自己的唯安。

“楚姑娘。”

“嗯？”楚離被唯安突如其來打斷自己的話的速度弄得一愣。

楚離抬起頭看向唯安。

她這才記起剛剛那個還未結束的話題。

唯安說自己先前是南氏的人，過幾日他們要赴的是南家的宴。

楚離清楚自己并不了解穿越前這究竟是怎樣一個世道，可當她把自己目前得知的信息捋清楚的話，卻有著隱約的不安。

每件事像是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這各族各勢之間的糾紛，瓜葛，不是一兩句話便說的清的。”唯安站在桌子旁，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楚離。

“我們這些人的命，也早已經陷進這些糾葛中，拔不出來了。”

我們這些人。

楚離腦海中蹦出了這些日子以來，跟隨著涼城所見到的這些人。

“所以，楚姑娘，跟在公子身邊，你后悔嗎？”

楚離沒說話，依舊以仰著頭的姿勢望著唯安。

她突然記起之前，涼城在劫走她之后，在小木船上對她說的話。

已經身處深淵，而她的這個決定，也許并不是救贖，會是更深的深淵。

“不后悔。”楚離看著唯安，吐出了三個咬字清晰的字音兒，“人各有命。”

“好一個人各有命。”唯安揚了揚嘴角。

二人沒再說話，楚離也沒再仰頭看唯安，盯著面前的碗。

沉默了一會兒，唯安端起碗，然后向門口走去。

走了一半，唯安又回過身，看著盯著桌子發呆的楚離。

“楚姑娘。”

“嗯？”楚離抬起頭。

“過幾日的南氏百祈宴，跟在公子身邊，見機行事便好。”

“嗯，我明白。”楚離輕輕點了點頭。

一身白衣的唯安站在屋內灑進的陽光里，白衣將他的臉龐襯得微微發亮。

楚離看著站在燦爛中的唯安，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他。

唯安笑了笑，便轉身出去了。

不得不承認，唯安調的藥確實是有效的，喝過之后，楚離便覺得自己體內的火似乎沒有之前那么邪乎了。

但楚離的病也并沒有完全好，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醒來的時候，楚離還是微微的發著低燒。

楚離起身，下床，燃起了屋子里的燭火。

感覺還是很虛弱，體內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在用力的拽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被拽到地上。

于是楚離扶著桌邊坐了下來，她的視線落到了桌子上擺放著的還沒有拆來的涼城的包裹。

應該還會是夜行衣吧，又或者是很便于她跟在他身邊的行頭。

楚離用冰涼的手貼在自己稍稍有些發燙的額頭好一會兒，才慢慢清醒了點兒。

她拿過包裹，看了半晌，總感覺這包裝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楚離拆開纏繞著的繩子，然后將包裹打開來。

隨著包裹一層一層被打開，有淡淡的香氣從里面溜出來。

還沒全開的時候，包裹里露出藍色的一角。

楚離停下動作，盯著包裹里露出的那一角愣了一下。

心跳不知為何，突然加快。

可能是發燒燒的，楚離已經可以感覺到自己胸腔內劇烈的心跳聲。

楚離定了定神，然后緩緩打開。

包裹里躺著的，是一件天藍色的長裙。

可以說被裝飾的極其精致，衣服用一層薄薄的細紗包裹著，在包裹的四個角落都躺著一顆小小的香囊，連香囊都用很精致的布料和金絲縫制著。

楚離將手放在細紗上，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

她慢慢打開，然后將衣裳拿了出來。

指尖所觸及的地方，是舒服而又柔軟的冰涼。

她突然記起，那日在良渚，與涼城和鳳鳳去良渚市集采購的時候，在那家衣料鋪子看見的窗邊那件仙氣繚繞的，讓人看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神的天藍色長裙。

是和那件一模一樣的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