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想笑卻皺了眉，因為捋起袖子后，時念手腕上的那條刀疤露了出來。

念茨抓起他的手臂盯著那條長疤皺眉問“怎么弄的？”

時念沒抽回手任由她拉著，他挑眉道“打架時弄的”，很隨意的口氣，沒什么大不了。

念茨抿唇無奈道“老大不小的了，還打架？”

是啊，老大不小了還打架。

時念心里苦笑。

念茨沒有過多糾結于他的傷疤，不是不愿嘮叨，只是她從來給予他的就太少，她怕他煩，更怕他嘲笑她沒資格。

母子兩之間的距離就像一條河，時間沖刷了橋，只能小心翼翼的在河里摸走，一點距離的拉近都得試探，猶豫再三。

也是到吃飯的時間了，時間很容易消磨的，不經意就能過完一天。

飯是回家吃的，是家里阿姨做的，地道的中國菜，吃完飯后時念回了房間。

時念洗漱好后就躺床上去了，以往，他都會出去和朋友玩的，而現在，他儼然成了好孩子，生活作息規律得不行，沒心思再瞎折騰。

而林梓，夜晚對于她來說才是剛開始，每到夜晚都是她最忙碌的時候，在最熱鬧的酒吧感受最真實的人間。

“林梓，三號桌一瓶酒。”

“美女，一起喝一杯啊。”

“服務員，再送一箱酒來。”

“小姐姐，可撩嗎？”

“加個微信啊。”

她樂此不疲的應付著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她置身事外又投入其中，她會跟著歡快的笑也會坐視不理那些見不得人的壞心眼。

她喜歡酒吧的氛圍，這會讓她覺得自己雖然冷漠但還是善良的，算個好人。

她是個好人，卻是大眾眼里的壞女孩。

是啊，好女孩怎么會混跡在這種風月場所呢。

時念睡不著，他想念B市，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克制，他看似很平靜，但那只是裝給念茨看的，天蒙蒙亮他才有一點倦意，他很淺的睡了一會兒。

不久，三個小時后他就醒了。

時念是驚醒的，夢里還是那條小巷和聲嘶力竭的哭聲。

很悲傷很絕望，感受多了，他似乎也被荼害感染了。

時念背上都是虛汗，黏糊糊的，他翻身下床洗了澡。

吃早餐的時候他突然對念茨說“我今天想回去了。”

念茨的叉子剛插上一小塊煎蛋，今天她胃口很不錯，他的話引來翻天覆地的失落感瘋狂席卷她的心境，好像食欲也沒有了。

不過她隱藏得極好，放下刀叉她笑著說“那等會兒我送你。”

時念不再說話。

到了機場，時念跟她說“那幅畫你寄來給我吧。”

念茨笑著點點頭。

時念話不多，只道了一句“保重”，然后皺著眉一臉凝重的轉身離開。

他是凌晨回到B市的，飛機落地的那一刻，時念的心也跟著落了，那是一種安穩的感覺。

回到公寓后離天亮也沒多久了，他沒休息放下行李箱又出了門。

乘著蒙蒙亮的天色他踱步去了職校附近的那條小巷，小巷還是小巷，只是因為天昏暗更顯詭異和陰森。

后來他又去了會所，那家有非常不好的回憶的會所，那里除了經理換了人還是老樣子，什么都沒變，只是林梓不在了。

最后，他又一個人去坐了公車，175路，最早的一班，車上沒什么人，整座城還沉睡在霓虹里，路邊的綠籬很會應景，白天是青蔥的綠，現在天昏暗，它也跟著暗沉。

他望了一路的綠籬，沒有她，真的沒有她。

對于手腕上那條丑得像蜈蚣的傷巴，他決定遮蓋住了，他去了紋身店，他在手腕上紋了一只小小的飛鳥。

他回了公寓，兩天后，那幅畫掛在了他臥室的床頭。

回到B市后時念不常出門，林浩去旅游了，而申文杰又是一個比較沉悶的人，沒有林浩在，兩人的生活過得跟垂暮老年人的沒什么兩樣。

最多他和申文杰會一起吃個飯，一整個假期，他只重復著一件事，來回在小巷，會所，公車間游蕩，但次數不多，真的不多。

他以為隨著時間的磨損他心里的氣遲早會消，可是，卡在心里的那個疙瘩越來越大，他忽視不了，不僅忽視不了，某種偏執在瘋狂生長。

他整個人被拉扯得快要四分五裂。

………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時念把手機扔一邊，又開了灌啤酒，他喝酒，不為什么，只是想入睡而已，已經七八灌了，但依舊清醒。

他忍著不抽煙，抽煙，只會更清醒。

時念睜著泛著血絲的眼，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微微的白光一點點射進來，他踉蹌著起身拖著步子到房里拿了頂黑色鴨舌帽戴上出了門。

一家一家醫院的跑，一點一點的存，時念最后弄到了一整瓶安眠藥，握著安眠藥的手緊緊攢在衣兜里，望著車來車往，他失魂落魄得像個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小孩。

此刻的他，沒一點精神氣，哪里還是別人口中那個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念哥。

時念回到家，立刻掏出藥瓶倒出兩片就著桌上喝剩的酒吞了下去，他倒在沙發里，第一次覺得這個沙發不是冷冰冰的。

不一會兒，困意襲來，閉眼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見小妮子了，他笑了，笑著閉了眼，眼角卻溢出了淚。

“喂，老申。”

“浩子，你回來啦。”

“嗯，剛到機場，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和念哥過得怎么樣？”

“念哥這假期沒怎么出門，一直把自己關家里，但放心啊，我三天兩頭的去看著他呢。”

“哦，我剛打他電話他沒接，去念哥家吧，咱好久沒聚了。”

“好。”

三十分鐘后，沒敲響念哥家門的兩人再一次拆了時念家的門。

林浩和申文杰看到熟睡在沙發上的時念，又掃了眼凌亂的茶幾，驚恐的發現茶幾上放著瓶安眠藥，兩人大腦一片空白，瞬間蹲到時念跟前一聲聲的喊他，搖晃他，拍打他的臉。

時念模糊聽到有人在叫他，可這里有小妮子，小妮子就站在他跟前沖他笑，小妮子就在他跟前。

林浩和申文杰見喊不醒他，心里不好的預感俞重，林浩背起時念就往外奔，申文杰抓起那瓶安眠藥跟著跑出去。

“念哥，你撐住啊”林浩邊跑邊喊。

“念哥，你別死啊”林浩喘息的聲音帶了哭腔，依舊火速跑著。

外面是刺眼的亮，不同于時念家里的昏暗。

“誰想死了，浩子，你吵吵什么呢你”時念強撐起眼皮皺眉道，聲音沙啞，說著越下了林浩的背。

林浩轉過身上下左右檢查了時念一遍紅著眼眶道“念哥，你沒死啊，你嚇死我了。”

“放心，哥命大著呢”時念說著拍了拍林浩的肩安慰道，申文杰噗嗤笑了，時念和申文杰對視了眼然后架起哭包林浩往外走。

“你們干什么？”林浩囔著鼻音道。

“給你接風啊”時念和申文杰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