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車站時天色已近黃昏，載著小毛頭從南寧來的火車早就走了。

小毛頭隨意地在安裝著信號燈的水泥墩上坐著，耐心地等著貨車停靠。

此時他的心情非常好，不得不說有時能夠吃飽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一輛接一輛的貨車皆是呼嘯而過，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然而心情好的小毛頭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慢慢地天黑了，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終于有輛貨車愿意停留下來。

小毛頭還是用老辦法，走到一個敞口車廂旁邊坐下來安靜等待。

在一輛客車高速絕塵而去過后，貨車一聲長笛后緩緩開動了。

小毛頭很順利地爬上車。

趴在車廂沿邊一看，車廂里裝有六個巨大的銀白色的金屬垛。

高度只比車廂略低一些，每排兩垛，間隔三排，形成一縱兩橫的間隔區域。

每個金屬垛都用粗大的鋼索緊密捆綁，在車站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生輝。

小毛頭用手摸了摸，也辨別不出到底是何種金屬。

坐在垛上很容易被人發現，左右視線范圍之內的又是全封閉車廂。

小毛頭只好跳下去站在間隔區內，站著站著就想坐，尤其是在吃飽了的情況下。

但是縱的間隔區很窄，人要側著身子才能移動，橫的間隔區倒是可以坐。

但是小毛頭擔心萬一火車急剎車，金屬垛肯定會滑動，人呆在里面會不會有受擠壓的危險呢？

小毛頭剛開始只坐在橫縱之間的交叉點上，因為這里稍為寬敞也，較為安全。

然而小毛頭坐著坐著困意涌來就想躺了，兼之車廂底鋪有一層稻草編的席子，很想再次體驗享受一回睡在稻草上的待遇。

小毛頭在想:“火車開了這么久，也沒看到垛子有半點移動的跡象，估計輕易不會動。”

“再說草席能防滑，應該是安全的，我只是躺一會兒，到下一站車一停，就去找別的車廂。”

小毛頭說服自己躺下后，剛開始還有點擔憂害怕，但發現火車以時快時慢的速度開過了三個小站，金屬垛全然沒有移動半分。

火車時快時慢是為了校準正確的時間，車站就是最好的參照點。

車站往往有幾排鐵軌互相交叉相連，火車經過交叉點就會發出密集的“咔咔”聲。

所以人即便呆在車廂里，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仍能準確知道火車正經過車站。

于是小毛頭慢慢地放下心來，躺著躺著就慢慢地睡著了。

期間雖迷迷糊糊醒來過兩次，但是火車都在運行之中。

一旦有起身離開的念頭時，一個聲音就會說:“睡吧！沒事的！”

于是就又開始睡覺了。

后來小毛頭歸來之后想起這次經歷，多少都有點后怕。

暗暗告誡自己，今后在生死危險面前千萬別再有僥幸心理！

這幸虧是沒事，萬一出事了呢？

結果就是非死即殘。

小毛頭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他起身坐在間隔區的交叉點上。

清醒后還在里面躺著，總覺得心里有點瘆得慌。

小毛頭掏出袋子吃了兩根香蕉，又喝點水后，靠金屬垛坐著閉目養神，感覺沒多久火車又停下來了。

小毛頭下車準備給礦泉水瓶灌滿水，水瓶的水快喝光了。

剛下車便看見一個頭發有點長，國字臉，高鼻梁，黑皮膚，小眼睛，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也從火車上翻了下來。

小毛頭一看這少年就知道對方是同行者，因為兩者都是污頭垢面，衣服布滿塵土。

這些都是長時間坐免費車而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小毛頭發現這位同行者的行為有點怪異，只見他徑直走向車站的值班室。

卻又在離值班室不遠不近的距離上就地坐下來，而且還時不時轉頭四處觀察。

雖然小毛頭覺得這位同行者行為有點奇怪，但是也沒多想。

反而看到同行者之后，覺得很是有些興奮，連水也不打就忍不住走過去與之攀談。

“哎！你去哪兒？”

小毛頭走向前問道。

“昆明！”

少年頭也不抬地說。

“噢！我也是去昆明，你哪里人？我湖南人！”

小毛頭有點驚喜的再問道。

“云南！”

少年仍舊是沒抬頭。

小毛頭看著少年愛理不理的樣子，不知道再說什么好了。

想了想后，覺得反正香蕉吃完了可以再烤，于是從袋子里拿出二根黑乎乎的香蕉遞給少年:“喂！餓不餓？”

這次少年抬頭仔細看了小毛頭一眼后，又低下頭去。

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接過香蕉，忽然少年長身而立，“走！帶你去吃好的！”

小毛頭愣了一下后，跟在少年的身后走著，很快他們就一起走出了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