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許久,俞郁忽然出聲,“我有心臟病。活不過二十歲。”
余非神色淡淡,“嗯。”
“你已經知道了?”
“不知道。”
俞郁奪下他手里的面巾紙,“那你怎么這么淡定?我要死了,你不傷心嗎?!”
“不傷心。”
“你再說一遍?”俞郁撲上去,掐他的兩頰,咬牙切齒,“余非,你什么意思?!”
余非順著她的力氣往后面靠,從旁邊看來,俞郁整個人像是壓在他身上,簡直傷風敗俗。
他微微笑著,語氣卻有些哽咽,“你希望我傷心嗎?”
俞郁卸了勁,余非連忙半攔著人,不讓她滑下去。
“不希望,我想你一輩子開開心心的。”
“會的。”余非輕輕拍著她的背,假裝沒有看見她眼底的淚,承諾道,“我保證,我發誓,我會一輩子開心的。”
“好,我們一言為定。”
伴隨著一一的聲音,“經主系統同意,允許宿主留到高考后。”
俞郁終于真心笑了出來。
時間不早了,余非送她到樓下,用圍巾把她圍的嚴嚴實實,才有些戀戀不舍地讓她上出租車。
俞郁在車上打字。
[檸檬]:看你的眼神,很舍不得本姑娘啊→_→。
[余非]:嗯。
俞郁看著這一個字,臉有些燒,估計是圍巾熱的。她撇撇嘴,就不能多說兩句?
生日也給你過了,餃子也給送了,她心說,你不能先表個白?
余非一點不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居然思維跳躍異常,問了一句,你成人禮什么時候?
俞郁狠狠點擊屏幕,編輯了句話發過去。
[檸檬]:初五。
[余非]:嗯,知道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俞郁心情總體不錯,打開門,卻看見她媽媽坐在客廳里,臉色有些蒼白。
“媽!”
“媽!”
俞郁喊了好幾遍,寧云才如夢方醒,一抹眼睛,眼角細細的紋路浮現,“檸檸回來了?余非說沒說餃子好吃嗎?”
“沒有。他吃過飯了。”俞郁挨著她坐下,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媽,你怎么了?神色怪怪的。”
“沒事。睡久了有些不太清醒。你餓嗎?我給你做午飯,吃完我們去你白叔叔家看看。”
“好。”俞郁心里奇怪,但她媽顯然不想說,也不好逼迫,所以只能暫且擱置。
白續家人多兩個,氣氛熱鬧不少。
俞郁乖乖巧巧地辭歲問好,就和白續縮進了房間。
“怎么樣,怎么樣?你和顧瀝有沒有進展了?”
果然,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白續抱著黑色的熊,唉聲嘆氣,“有個鬼進展!昨天說了新年好,他也回一句新年好。把天給聊死了。”
“哈哈哈……”
俞郁笑了兩聲,在白續的死亡視線下閉了嘴,不走心地安慰,“沒事,也許,他真的害羞而已。”
剛剛說了一句話,她就又憋不住,拍著抱枕,放聲大笑,“哈哈哈!”
白續上手撓她,“你還笑我?!你自己呢?就余非那個冷性子,只怕……”
“這你可說錯了。”俞郁按住她不規矩的手,粲然一笑,“我們好著呢。上午還給他送了餃子。”
“他給你送什么啦?”
俞郁笑意僵在眼角,“這個……”這個倒是沒有。
說起來,余非好像真沒送過她什么東西。
白續想大趣回來,卻聽到敲門聲,“小續,出來一下,你姑姑和表哥來了。”
“知道啦。”
這兩個人俞郁小時候都見過,那時寧云值夜班,都會把俞郁放在白續家。
“走吧。一起出去看看。”
白川已經成年,站在那里,身高腿長,樣貌很俊朗。
他是個很溫和的人,“小續,好久不見。”
“表哥,好久不見。”白續笑嘻嘻的。
白川盯著白續旁邊的俞郁好一會,才記起這個姑娘,“你是俞郁吧?”
俞郁客客氣氣,“是的。”
“小時候見過一面。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謝謝。”女生被夸漂亮自然很高興,尤其是被帥氣的男生夸。
他們其樂融融。
寧云和白續的媽媽一直在沙發那邊低聲說話,氣氛看起來很凝重。
“他給你打電話了?”
“是。”寧云捏捏眉心,“他說之前找過檸檸。”
“他還有臉去找檸檸?!他……”曲文秀很生氣,“他自己做過什么事,心里沒有點數嗎?!貿貿然去找孩子,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是沒有后代,要找檸檸回去繼承那個女人嘴里的億萬家產嗎?!”
“……你先別氣。他是說偶然打聽到的。”
“偶然?!哼,我可不信!他又不是在A市工作,怎么就偶然了?!你可別被他騙第二次!”
此話一出,曲文秀就有些后悔,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寧云沉沉嘆氣,“怎么會?我對他沒有什么感情了,也不想和他扯上關系。但是他知道檸檸的病,說是能找到配型的心臟……我這才……”
她說著,往俞郁這邊看了一眼,冬日淺淡的陽光下,女生笑意盈盈。誰能想到她活不過二十歲呢。
“這……”曲文秀也有些動搖,“他估計是有些人脈,但是那個女人能同意?!別到時候刺激到檸檸。”
“我知道……但是我想試試。他說C市有家醫院,對于檸檸的情況很有研究,我想帶檸檸去看看。”
“也是,檸檸這么年輕……你定了時間嗎?”
“還沒有。”寧云道,“我想等檸檸成人禮之后再過去。”
“行,到時候有事記得知會一聲。我還是能幫上點忙的。”
寧云這才有些開懷,“謝謝你。”
“謝什么?”曲文秀起身,“走吧,去給這些小孩子們準備晚飯。”
俞郁沒聽到寧云說了什么,但下意識覺得和自己有關。
她隱隱約約猜到了點東西。
之后幾天,她都窩在家里,補上學時缺的睡眠,等于是一路睡到初五。
成人禮還是很重要的。
寧云一早起來準備,俞郁翻著手機通訊錄,一個一個打電話邀請。
這些學生們,天天跟著家長去走親訪友,認這個姑,認那個姨,無聊的不行,都一口答應,打算趁這個時間出來放松。
她最后沒有給余非去電話,想看看他能不能記得。
初五凌晨剛過,兩個人的生日祝福按時而至。
一個是余非的。
還有一個……是封承的。
俞郁讀了一遍,冷笑一聲,拉黑刪除一條龍服務到家。
成人禮也就是吃飯,吹蠟燭,許愿望,吃蛋糕,沒什么新意。
一直到傍晚,人才陸陸續續走完。
余非留在了最后,幫著收拾一會,被寧云攆著回去,“哎呀,你是客人,收拾什么,回家去吧。”
俞郁送他到樓下,手一攤,“禮物呢?”
余非:“不是……”
“那是生日禮物,還有圣誕禮物和新年禮物呢?”
余非:“……”
樓道里還有稀稀拉拉的人過,他深吸一口氣,拉著俞郁去了偏僻一些的地方。
“我喜歡你。”
俞郁:“?!”
三秒之后,她臉紅了,這人也忒沒意思了,突然表白不說,還就四個給干巴巴的字,實在是……
“還有呢?別人表白都有花有氣氛,你就這一句話?”
她忍住笑意和羞澀,杏兒眼帶著粼粼水光看著余非:“我覺得某個禮物很不錯。”
十一點十二分,細雪從天空飛下,打著轉飄落在人的身上。
俞郁四下一看,穿著白色的雪地靴,站上前方幾步圍繞黃葛樹的磚塊。
恰好站在他面前。
三塊轉頭十多公分,這年俞郁一米六,借著三塊磚頭的高度,按下余非的頭,捧著他臉頰,輕輕踮起腳尖。
紅暈從臉頰到耳根,她閉眼。
今天的雪很溫柔。
時間似乎一瞬定格。
一一在空間里捂著眼睛,吱哇大叫,“啊啊啊,沒眼看,我申請打馬賽克。”
“閉嘴!!”俞郁兇狠的語氣里掩不住忐忑和羞澀,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再說話,老娘閹了你!”
她笨拙貼著余非的唇,輕輕又碰了碰。
余非身軀僵硬得像木頭。
沒反應?
不至于吧,老娘這么沒有魅力了?
俞郁捧著少年臉頰,粉嘟嘟的櫻桃唇軟軟印在他泛白的唇上。她心跳飛快。
眸光微抬,她對上余非漆黑的眼。
他啞著聲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俞郁臉頰羞紅,“我當然知道。”
余非身體僵硬得像一塊不愿被煉化的鋼鐵,他喉結動了動,“這是你的生日,該我送你禮物。”
俞郁:“……噢。”她說,“這樣也算啊。”
她說完杏兒眼一眨,少女的羞澀像是要從眼中溢出來。
空氣靜謐,呼吸可聞,俞郁也開始不自在了,她就不該一時沖動這樣做。
跳下兩塊可憐的板磚,她同手同腳,腦的子里亂糟糟,打算回家里去。
俞郁才走了兩步,就被人拉回去。
余非面色如常,眼神如常,忽略紅的滴血的耳尖的話,是這樣沒錯。
他接著道,“閉上眼睛,我想親你。”
親人還要說一聲嗎?帶著這樣的疑惑,她被圈進少年的懷抱里,余非微微低頭,唇齒相碰。
雪似乎也害羞起來,慢慢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