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想如果沒有遇到宛詩，或許他會在夷泉山上做一生的隱士，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云。可是沒有如果，她是輕靈的采茶女，于夷泉山下的茶園采摘茶葉，她笑著，陽光下，那樣的感覺震顫了顧靖的心。

顧靖想為什么要選擇隱居呢？只是因為看不慣官場的黑暗？還是想追求一份身心的寧靜？想起自己給皇上上書，請求重選三甲的事來。

“皇上開科舉制，意在招賢納士，但據臣所知，三甲均為蕭丞相門生，狀元更是丞相義子——薛方泓。而市井之說：薛方泓無才無德，何德可冠狀元名乎！請皇上明察，還其他考生一個公平。”顧靖說的義憤填膺。

“你的意思是本官罔顧法紀，包庇門生。”蕭丞相一直看顧靖不順，敢于直諫的官員多，但和他丞相作對的只有顧靖一人，小小的四品官員，焉何不知死活。“你要知道，誣陷朝廷命官，桉罪當罷官免職。

皇上見此不說一語，誰不知道如今大權旁落在蕭丞相手中，皇上年幼，羽翼未豐，更是奈何不了，以至于丞相光明正大往朝中安插自己人。

顧靖氣急：“寧與山林為伍，亦不與大人同流合污，此浮名，不要也罷！”

顧靖想遇見宛詩也罷，他甘愿退去渾身自然的靈氣。可是，為什么上天將他們放在了對立一面。

“顧靖，其實我是愛你的，愛你的清高孤傲，愛你的輕狂不羈，愛……”宛詩說不下去了，像她這樣的女子何談有愛。

千嬌面，盈盈佇立，無言有淚。

當時的顧靖想到了這首詞，心痛難忍。

“宛詩，我相信，也不會怪你。”語畢，兩人靜立在夷泉江邊，脈脈含情。

二

蕭宛詩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所以當她見到顧靖，她就知道這一生就此淪陷。

當父親讓她扮作夷泉山邊的采茶女接近顧靖時，本不愿意，市井皆道：朝中有了顧大人，何愁不超唐貞觀。可他卻在父親的逼迫下歸隱山林，現今，父親還是不愿放過他，讓自己將這偽造的通敵證據藏于顧靖家中，父親說，他與顧靖只能活一人，等小皇帝滿了十八歲拿回政權，顧靖定將罪證呈上，到時候必是父親的死期。本與顧靖無甚淵源，現又牽涉父親生命，宛詩覺得自己沒有選擇——犧牲顧靖。

宛詩想如果顧靖不對自己說出“非卿不娶”這樣的話來，她也不會因為這個承諾而想著掙脫孝的束縛，甘愿以不孝之女的姿態站在父親的面前。在那個冰寒刺骨的早春，她勸父親放棄栽贓顧靖的念頭，父親笑了，他說：“傻丫頭，你為他日日經受心的折磨，洗去身上的嬌氣和輕狂，你可問問他，愿意放過為父。”

是了，顧靖是何等正直之人，怎可放任父親權傾朝野，還有泓哥哥，當知道金科狀元是薛方泓時，宛詩就知道其中必有緣由，和泓哥哥一起長大，怎會不知他幾斤幾兩，文采不高，卻得狀元之位，是父親吧！以丞相之名，行高官之利。如果顧靖將父親告發了，泓哥哥怕也是活不了的。欺君之罪，焉有活口。

“父親，我同意了，不過事成之后，我何去何從與您無關，此后，您就當沒了我這個女兒吧！”說罷，仿佛沒了靈魂般，跪倒在地。

三

當降罪的圣旨到來時，顧靖對宛詩說：“我不怨你，真的。不過，我想問你一句，我們之間的誓言還作數嗎？”

宛詩點頭：“此生非君不嫁。”

顧靖搖頭：“我不想了，不要記著我。”

“不，既然這天地容不得我們在一起，我就與你生死相依，這一生，負了你，下一生，我將以真實的采茶女身份與你相遇然后以一千年的清香償還你這一世一泓清泉的情誼。”宛詩望著顧靖：“所以，不要讓我忘記你，我做不到。”

兩人相視一笑，執起彼此的手，緩緩地向夷泉江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