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又一次發動了襲擊。

我軍死傷慘重。

楹羨不禁擔心起翰月。

曼青村被屠村。霂蜀的家人還不知道有沒有逃出來。

燮將軍率部撤回了晉城。

而霂蜀和譚奕，翰月和彭昱，留在了泱城。

低眸嘆了口氣。

楹羨不自覺的看向楚業的方向，心口不覺一疼。

是蠱毒發作了。

當初從勃統處回來。

紹騫將軍曾來看望過楹羨。

那時他留給楹羨吃的藥，便是抑制蠱毒的成長的。

甸國的下蠱術，聲名遠播。

雖說紹騫將軍為了軍心，并未將此事告知第三人，也囑咐自己不要告訴別人。

可是，如今。

怕是要發作了。

雖然紹騫將軍說過，楹羨吃的藥中，也包含著一種蠱蟲，會讓這只，能控制楹羨的蠱毒在體內發作時，被紹騫將軍的蠱蟲殺死。

可是。

那時候的自己，也會很快七竅流血而死。

差不多是同歸于盡。

楹羨抬眼，還是沒忍住看向了楚業，他騎在駿馬上的樣子，像極了那個讓她苦苦愛戀的人兒。

“你喜歡上這個新來的了？”

背后響起的，是雀兒的聲音。

神色中，透露著少女的天真與單純。

楹羨一驚，再次抬起眼眸再看向楚業的位置，沒什么異常。

楹羨悄然嘆了口氣，暗嘆，我剛才，怎么會把他看成他呢？

楹羨低下眼眸。

開口道，“終究不是他。”

“哦，原來你早有意中人了？”雀兒的語氣中，帶著些興奮。

“是啊，有。”

楹羨苦笑。

我的意中人。

我曾以為他早晚會騎馬停駐在我眼前，然后伸出他的手牽起我的手。

沉默片刻。

楹羨才又道，“可惜啊，我終日徘徊，等他從城門口進來，看他騎馬奔向我的模樣，卻又一瞬滑過我身邊而去。

而我，曾那么確定我能等到他，可是如今，

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他隨駿馬而來，又乘塵土而去，而我，只是那來不及看的風景。”

“他不回來了？”雀兒睜大眼睛看向楹羨，滿滿的好奇。

楹羨不禁苦笑。

須臾道：“不重要，他本來也不是為了我而活。”

“啊哈，原來他喜歡的不是你啊。”雀兒低眸噘著嘴，一副懨懨的模樣。

楹羨不禁勾起唇角笑了。

剛想說什么，可又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抬首間，楹羨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對別人而言，永遠是個故事。

怎會有感同身受呢？

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什么。

想到此，楹羨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楚業不知何時出現在楹羨身后，他抬手摸著楹羨的頭。

楹羨一個激靈，瞬間愣在那兒，不知該說什么。

楚業也不說話。

楹羨抬頭看向他，他也正低眸看著楹羨。

四目相對，心兒陣陣悸動。

多久以前了呢？

楹羨暗嘆。

那時的自己是有多自信，以為沒人懂，沒人陪的情況下，自己也能活好自己。

可是，如今自己也就只是做到了活著而已。

楹羨忍不住抬眸，再次看向了楚業，不由心頭一暖，老天終究還是伶憫我的。

楹羨暗想。

想到老天還能如此厚愛自己，楹羨不由咧嘴笑了。

道，“你怎么來了。”

“遠遠看你在這兒，就過來了。”楚業勾起唇角笑道。

楹羨也笑了，迎著那暖暖的日光，深呼了口氣。

不知是昨天的雨水洗刷了天空，還是自己的眸中，有了光。

天空中的太陽，竟有一圈的彩虹圍繞著。

楹羨不由閉目，埋首笑了。

她喜歡這個感覺，帶著絲絲的甜意。

她多想，在這世上，無論何時何地，她都不再是一個人。

她多想，她身后可以有一個讓自己依靠的肩膀，而不是自己每天故作堅強的，對自己說，我可以。

心口傳來陣陣刺痛。

楹羨明白。

蠱毒已經發作，她已然動了心。

可是就算如此，她也覺得值得。

世間悲痛那么多，何苦貪戀不舍？

淚從眼角無聲的落下。

楹羨轉身抱著楚業。

她緊緊抱著他，楚業也緊緊回抱住她。

緊到足夠讓楹羨，把所有的傷痛都忘掉。

“楹羨。”

是紹騫將軍的聲音。

楹羨起身看向他，眼眶還是紅紅的。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將軍身后的兩人，很快，便勾起唇角，對將軍笑了。

可將軍卻不看楹羨了。

他轉眼看向了楚業，厲聲道：“拿下！”

他身后的兩位將士應聲，上前將楚業押走了。

楹羨蹙眉，有些疑惑，卻又很快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

“楚業他，”紹騫將軍不忍欺瞞，開口道，“是過來喚醒你蠱毒的。”

“我想到了。”楹羨低聲道，

“只是他不知道我早已吃了藥，雖無法消除，但他再努力讓我動心，也是無濟于事。”

將軍沉默了。

繼而轉身離去。

楹羨倚在身后的石頭上，忍不住抬眸看向石頭的上面。

翰月，要是有你在多好。

我好想哭一場，可是我要依靠誰哭呢？

你不在，我都沒人可以依靠了。

楹羨渾渾噩噩的回了帳篷，她想好好睡一覺。

她的腦袋好疼。

她癱倒在床上，淚沒忍住，就流下來了。

“楹羨，”

是隊長。

楹羨強打起精神坐了起來。

隊長坐在身側，道，“你對楚業動沒動心？”

楹羨沉默，低眸笑了笑。

“這人看著英姿勃發的，又心細溫柔，要不敵人怎么派他來打探咱們的消息。”

隊長道，“還好你聰明，識破了敵人的陰謀，紹騫將軍都告訴我了，你功不可沒。”

楹羨咬唇，忍住了不說話，卻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

紹騫將軍，真的是幫了她的忙。

“將軍讓你有空的時候去看看楚業，可能也是想幫助你清醒。”

隊長接著道，“哎呀，真沒想到，我們醫衛隊，也能立下戰功。”

楹羨低眸沉默。

等她反應過來能見到楚業的時候，她拔腿就出門了。

楚業額前多了些碎發，顯得憔悴了好多。

楹羨看著他身上的傷，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她抬手想將蓋住他臉龐的一縷頭發撥到一邊，但最后還是缺了些勇氣。

“你真的是派來喚醒我體內蠱毒的人嗎？”楹羨轉過身，佯裝淡定開口。

“你已經知道了，何必再問。”楚業淡淡笑道。

楹羨忍不住笑出了聲，自嘲道，

“喚醒蠱毒的方法就是讓我動心，讓血液驟然加快流動，刺激到沉睡的蠱蟲嗎？”

楹羨咬唇，卻還是忍不住淚流，“那時我便會被你控制，不論你問我什么問題，我都會知無不言？”

“……”

楚業不說話，只是笑了。

楹羨扭頭看向他的笑，竟也忍不住笑了。

她邁步打算離開。

楚業卻開口了，“楹羨，你為人孤僻高冷，面對柔情，你怎會沒動心呢？

以我的觀察，有人對你溫柔，你該很快墜入其中才對。”

“怎會沒動心？”楹羨抬眼望著帳篷的頂端，淚在眼眶打轉，

“我動心了呀。只是我早就有疑問，為什么是我？”

楹羨不禁哽咽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

“或許，我真的如你所觀察那樣。

我太孤獨了，所以一有人對我溫柔，對我體貼，我就會深陷其中，”

楹羨轉身看向他，目光如炬，

“可是楚業你可能不知道，比起孤獨，我更沒有安全感。

我不是太能相信有人會喜歡我，我這樣的人，有什么值得人喜歡的優點呢？”

“……是嗎？”

楚業開口，他抬眼看著楹羨。

楹羨也抬眼，認真的看著他。

許久，楚業笑了。

楹羨勾了勾唇角，轉身離開。

合上賬門的那一刻，楹羨在賬外停足，賬內楚業的笑聲，卻更大了……

嗓子傳來一陣血腥味，一時沒忍住，濁血在口中噴出。

楹羨蹲下身來，忍不住抬眼看向遠處的篝火。

很多時候，你絕望的渾身都很乏力，甚至覺得呼吸都很沉重。

但你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一個現實。

那就是你還活著。

任何關于痛的感覺，都清晰無比，甚至會無限放大。

楹羨忍不住低眸，現在她的身邊，真的空無一人了。

她不由黯然，這孤獨，蠱毒，她都有了。

視線一陣昏暗，楹羨不禁渾身乏力，憑借最后一絲力氣，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是翰月。

楹羨忍不住看向她笑了，那人也跟著笑了。

翰月上前，緊緊抱住了楹羨。

隨后，她們一起，并肩走到營地旁的大石頭上。

楹羨坐了上去，翰月也跟著坐了上來。

“楹羨，如果你真想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你可以依賴我啊，我愿意做你的肩膀。”

聽此，楹羨忍不住低頭笑了。

而翰月，卻抬起胳膊，將楹羨攬入懷中。

楹羨埋頭沉默。

翰月身為名門將后，她怎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她的家族聽命于朝廷。

她生來就是要忠于皇族的。

但就這樣依靠著她的肩膀，竟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誰都喜歡有依靠的生活。

楹羨低眸，卻終究沒說出話來。

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誰能陪誰長久。

畫面漸漸暗了，楹羨忍不住皺眉，從睡夢中醒來。

是睡著了嗎？楹羨不禁失落。

身邊沒有翰月。

賬門被人打開，楹羨抬首。

原是紹騫將軍召喚。

將軍命楹羨最后一次審問下楚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