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城郊
一批人正在與守城將領對峙著。
孫獻拿出從孫權那里偷來的腰牌,舉國頭頂,朝城樓上喊道:“我們奉兄長之命出城辦事,誰敢阻攔!”
“請郡主恕罪,劉皇叔身份特殊,沒有都督軍令,我等絕不會私自放劉皇叔離開。”將領依舊言之鑿鑿。
“夫人,算了,你得了內兄親賜的腰牌也出不了吳郡城,看來周都督才是名副其實的江東之主啊!”劉備添油加醋道。
這句話徹底惹惱了孫獻,她指著城門口道:“放肆!在你們眼里江東之主到底是我兄長還是周瑜!今天本郡主就非要出城,我看誰敢阻攔!”
“郡主,今日若沒有都督軍令,您想出城除非從末將尸體上踏過去!”
“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休怪本郡主無情了!”她示意趙云上前,趙云指著長槍一臉殺氣地沖了出去。
將領也拔劍朝趙云沖了過去,二人過了十幾招,趙云一個輕佻將將領的右手臂刺穿,頓時長劍滑落,鮮血淋漓,將領仍不服輸,忍著劇痛左手撿起劍指著趙云。
“都給哀家住手!”太夫人見自己的將領重傷在趙云手中,實在無法再冷眼旁觀下去,便拄著拐杖,走下馬車。“孫劉尚在聯盟之中,你們就在此處自相殘殺,真讓哀家痛心。”
士兵拿來紗布簡單地給將領包扎了下傷口,將領跪下艱難道:“末將夏侯易拜見太夫人。”
“夏侯大人,姑爺來吳郡數月,也該回去了,既然權兒已經首肯,你們何以阻攔?”太夫人擊打著拐棍,憤憤道。
其實這個夏侯易是孫權的心腹,一個月前孫權才派他去守城門。孫權還吩咐他如果孫獻和劉備私自離開,哪怕拿著他的令牌都不許放行。
夏侯易見郡主拿著主公的令牌,又怕給主公扣上一個不念親情,破壞聯盟的罪名。就只好擅自做主,只能告訴郡主說周瑜吩咐過他,沒有周瑜的首肯,不許私放劉備出吳郡。
“太夫人,都督軍令,怎可違抗?末將真的不能放郡主和姑爺出城!”夏侯易一邊朝太夫人磕頭,一邊諫言道,“請太夫人不要為難末將!”
“本都督何時下過這樣的軍令?”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背后響起,所有人回過頭,一抹俊俏的身影由遠逼近。公瑾瀟灑地跳下馬來,走向眾人。
趙云一看周瑜呂蒙帶兵前來,他和主公夫人便難以脫身,一時昏了頭竟然挾持了太夫人。
“趙云!你瘋了吧!”周瑜急忙上前指著趙云沖他吼道,“快放了太夫人!”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李置卻一臉淡然地跑到周瑜身后,沖著一臉驚悚的孫獻,冷冷道:“郡主,你可真是潑出去的水,為了你夫君竟然不惜傷害你的母親。”
“子龍,你怎可這般對待我的母親!你快放了她!”孫獻一邊上前,一邊用命令的口吻沖她喊道,可她每每上前一步,趙云就挾持著太夫人后退一步。
一旁的劉備似局外人般無一言半語,估計是默許了趙云的行為。
“公瑾啊!你放他們走吧!”太夫人愛女心切,淚眼朦朧地看著孫獻,“公瑾,哀家求你,求你放小妹和姑爺走吧!他們絕不是有意傷害哀家的!”
“太夫人,主公呢?”公瑾著急地問道,有了上次的教訓,他很怕劉備利用郡主再次對主公圖謀不軌。
“權兒沒事!他只是中了迷藥而已。”太夫人指了指那邊的馬車道。
公瑾沖李置使了個眼色,李置會意跑到馬車里探了探孫權的鼻息,鼻息如常,的確只是昏迷。
公瑾松了一口氣,對劉備道:“你走吧!”
“都督,萬萬不可啊!您這樣做就是放虎歸山啊!”呂蒙佯裝抱拳諫言道。
“那又如何?總不能置太夫人的性命于不顧啊!”周瑜對呂蒙道,又將視線轉向夏侯易,“你不是說沒有我的軍令誰也不能放劉皇叔離開嗎?現在呢?還不打開城門放他們離去。”
夏侯易再也沒理由阻攔,便吩咐人打開城門。
城門被緩緩打開,李置對趙云道:“趙將軍,城門已開,你還不放了我們太夫人?”
趙云覺得不可思議,便問道:“周都督,你當真放了我們不反悔嗎?”
呂蒙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以為我們都督也是你們劉皇叔嗎?我們都督說話向來一言九鼎。”
李置從趙云的手里扶回了太夫人,趙云想讓李置再看她一眼,她卻沒有回頭。哎,是他讓她失望了,本來約定好,等夜幕降臨,文武百官喝得伶仃大醉之時,她就會助他們離開。可主公劉備卻不相信周夫人,非要利用夫人給孫權下藥。
孫獻情難自禁地跪在母親面前,聲淚俱下道:“母親,是女兒不孝,讓您受驚了,以后女兒亦不能承歡在母親膝下,您的養育之恩,女兒只能來生再報。”
太夫人強忍著淚水,背過身子不再看她。公瑾緩步走到她跟前,小聲質問道:“郡主,倘若今日劉備給你的不是迷藥,而是毒藥,你也照下不誤嗎?或者今日劉備把迷藥擅自換成毒藥又當如何呢?”公瑾話音剛落,孫獻的臉一下變得慘白,他又接著道,“郡主,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夫君會干這種事,但我希望你今后能變得聰明點,不要做諸如此類的糊涂事。你記住,你的夫君乃大漢皇叔劉備,心思深沉不可估量,所以,郡主善自珍重吧!”
說罷,他扶著太夫人坐上馬車。劉備一干人等出了城,在城門關上的剎那間,孫獻悵然若失地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即將關閉的城門。
別了母親,別了朱然哥哥,別了我最可愛的故土。
劉備的人馬漸漸遠去,一抹玄色的身影登上城樓向遠處張望。周瑜和李置互相對視一眼,然后兵分兩路,周瑜護送著主公和太夫人回侯府,李置登上了城樓。
“然兒,姐姐以為你和胡小姐定親之后,就該放下這段情。”李置的手搭上了玄衣身影的肩頭,正是朱然。
“我本以為我可以裝作若無其事,我本以為我可以放下。可我終究是高估自己了,在今日之前,我都以為我還有機會。”朱然滿臉憔悴,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那越來越模糊的人馬,直到徹底消失他才收回視線。
他猶如柳樹般垂著頭,李置凝視著他,慢慢道:“然兒,人活著就得向前看,有的事兒是不能回頭的。就好比把一個銅鏡摔碎,即便請最好的工匠,也無法將它復原。胡小姐是個好姑娘,你可不要辜負他,姐姐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希望城樓上的微風可以吹醒你。”
直到深夜,孫權才漸漸轉醒,他托著額頭,被步練師扶了起來,他問道:“孤這是怎么了?頭好疼啊!還有,孤不是在母親房里嗎?”
步練師讓他靠在枕頭上,自己則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柔聲道:“仲謀,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千萬別激動。”
“何事?”孫權感覺有些不對,驚詫道,“是不是劉備?”
步練師點點頭:“劉備和小妹已經離開吳郡城!”
“什么?”孫權恍然大悟,雙眸隨即蓄滿怒火,他掀起被子跳下了床,將茶海上的茶碗摔了個干凈,嚇得門外的侍女都跪了下來,孫權仰天長嘯道,“真是孤的好妹妹,竟然算計上孤了!孤一直以來還對她心懷愧疚,可她呢?居然在孤的生辰迷暈孤,哈哈哈,哈哈哈。”
“仲謀,你別這樣!”步練師上前挽著他的手臂,“劉備之于小妹,就等于夫君之于練師啊!小妹已經是劉備的孫夫人,她這么做無可厚非啊!”
“公瑾呢?夏侯易呢?他們怎么可以私放劉備?”
“小妹迷暈你之后,竊取了你的令牌,夏侯將軍仍舊不許他出城,就和趙云對戰,被趙云打成重傷!后來公瑾和子明帶兵趕到,趙云氣急敗壞挾持了母親。公瑾為了母親的安危,不得已才放走了他。”步練師緩緩道。
“夏侯易呢?讓他速來見我!”
“仲謀,劉備走后,夏侯將軍覺得無顏面見你,拔刀自盡了。”
孫權無奈地笑了一陣,然后又躺回床上。步練師看到夫君懨懨的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案上包裝精美的木匣,走到床邊,欣喜道:“夫君,這是公瑾給你的生辰賀禮,你快看看是什么?”
孫權幾乎忘了,現在距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他的生辰尚未過去。他平復了下心緒,打開了木匣,拿出那個白凈嫩滑的塤。
“夫君,公瑾為何送你一個塤啊!”步練師問。
“公瑾有心了!”孫權說罷便就著明亮的月光,吹起了樂曲,雖然聲音不堪入耳,步練師仍舊聽得如癡如醉。
李置和公瑾直到后半夜才忙完回了府,公瑾看今夜月色迷人,就提出要和李置賞月對酌。
李置憂心公瑾身體,一邊將公瑾拽回房,一邊道:“公瑾,今日很晚了,咱們趕緊洗洗就寢!熬夜最損傷身體!”
“置兒,你忘了?我的身體不早就痊愈了嗎?”公瑾輕輕一帶,李置便跌入他的懷里。
“就算痊愈了,也不能熬夜啊!聽話,休息吧!”李置貼到他的胸口喃喃道。
公瑾最終拗不過李置,依言去休息了。半夜李置支起頭,看著公瑾的睡顏,她似乎不能呼吸了。倘若有一日公瑾沉睡不起,她的心估計也要疼死。她輕輕地碰了碰公瑾的臉頰,又沒出息地哭了起來。她怕吵著公瑾,就躲到被窩里,想將淚水倒回去。
公瑾猛然地睜開眼睛,然后又沉沉地閉上。
她果然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