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走進教室，看見自己旁邊空著，姜舒歐還是沒有來，他本以為姜舒歐昨天下午就會來的，結果今早都沒能見到他，心里不免擔心起來，但奈何手機也被老師收了，又沒有辦法聯系他，只能自己干著急。

不一會兒，王瑞澤從后門走進教室，座位上放著大海給他買的包子，從筆袋里翻出個記賬本，找到大海那一頁，在一串數字上添了個“—1”。

中午午自習時間，那三個女生如約而至來找姜舒歐，楊昭從廁所出來往教室走，遠遠的就看見門口圍著人，看那身形仿佛把他又拉入了昨天的噩夢之中。

楊昭裝作若無其事的從三位女生身邊走過，剛和莫曉娜擦肩就被拽住了手臂，奈何他一個大男子漢卻掙脫不了著三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白兔的魔爪。

“姜舒歐呢？”莫曉娜把跑到胸前的辮子輕輕往后一撥弄，看著楊昭說。

楊昭往外抽了抽手臂，半天也沒啥效果，想來個猛的又怕傷到女生，聽到這話皺了皺眉，說：“我也想知道啊！”

三個女生松開了楊昭的手臂，楊昭扭了扭手腕，低頭環視了三個女生一圈，眼神把女生們嚇的往后退了幾步。

“勁兒都還不小啊！”

聽著楊昭的調侃，蔣淇淇扶正了眼鏡，用食指勾出被眼鏡壓住的短發往耳邊順了順，神色緊張，一張桃瓣似的嘴唇微啟，說道：“他今天也不來學校嗎？”

楊昭把臉別到一邊，眼瞼和睫毛阻擋了外界想要讀懂他眼神的想法，只看見楊昭咬著嘴唇，用牙齒撕下了一塊嘴皮，他皺了下眉，疼痛感把他的思緒拽了回來。

“可能會，我也不知道。”

三個女生也沉默了，看著楊昭回到座位，她們站在門口也顯得很尷尬，便也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楊昭趴在桌子上睜著眼睛，看著前桌人的后背，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王瑞澤在后面把這些事看在眼里，雖然很不想多管閑事，再說著楊昭也是個很不識好歹的人，但是確實看著很讓人惱火。

“午自習注意紀律。”王瑞澤站起身，面相紀律委員的方向，“你看著點，我去一趟辦公室。”看著王瑞澤走到自己前面，楊昭抬了抬眼皮。

紀律委員收到指令，兩根手指舉到額前朝王瑞澤揚了一下，說：“yeah sir！”

王瑞澤走到辦公室，敲了敲門，站直身體，說：“報告！”

吳海川正靠在椅子上仰頭打著哈欠，看著王瑞澤來了轉過頭，眼里含著淚水，閉上眼潤了潤眼睛，眨巴了幾下后眼睛才不至于那么干澀。

“進來。”吳海川朝王瑞澤揮了揮手，“有什么事嗎？”

“姜舒歐請假三天落下的課程太多了，他可不可以提前回來？”

吳海川抬頭望著王瑞澤，從旁邊拉出個板凳，說：“你坐下吧。”

王瑞澤遲疑了幾秒，但也很快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坐了下來。

“他奶奶去世了，要守靈。”說到這吳海川又去看他做的ppt，然而什么改動也沒有，連翻頁都沒有翻一下。

“那倒是應該。”王瑞澤站起身，“那老師，我就走了。”

吳海川點點頭，用右手扶著額頭，拇指和食指揉著太陽穴，見王瑞澤走了，又用倆手指捏了捏鼻梁，繼續備教案。

王瑞澤回到教室楊昭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午自習下課后，楊昭從自己的臂彎抬起頭，眼角紅紅的，他早知道王瑞澤已經回到教室了，便頭也不回的直接問道：“你知道他什么時候來學校嗎？”

“他來干嘛？來處理那幾個女生的情書嗎？你不是已經幫他處理了嗎？還在……”王瑞澤話還沒說完，楊昭趕忙側過身，翹起板凳腿，扯長了手臂去捂住王瑞澤的嘴。

“你最好別讓他知道。”

王瑞澤看著楊昭咬牙的樣子，感覺很陌生，或者說這就是他原本的樣子，像極了街邊的混混恐嚇人的模樣。

王瑞澤往后一仰，把楊昭的手往后推了推，說：“昨天我說告訴你他多久來，你不是不想聽嗎？”看著楊昭敢怒不敢言的模樣，王瑞澤抄著手，“他要守靈，又請了三天假，可能要星期四或者下周才會來學校。”

楊昭回想起姜舒歐說他要去看奶奶，心里猜想到了事情的大概情況，緩緩的轉過身去，兩手放在課桌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個地方。

從來沒有這樣掛念過一個人，楊昭撿起掉在地上的筆，老師在黑板上寫的東西像一坨坨彎彎曲曲的抱團蚯蚓，看著有些惡心。楊昭用食指和拇指提了提鼻梁，心里雜亂的情緒稍稍有些放松，凝聚精神去聽老師講的內容，卻是怎么也沒法把知識塞進腦子里去。

晚上，媽媽和長輩們已經搭好了靈棚，給奶奶換上了壽衣安放進棺材里，夜里姜舒歐去換舅舅休息，自己一個人跪在奶奶的尸身前，桌上點著長明燈，燈火隨的微風搖曳，奶奶臉上蓋著輕飄飄的白布，那布飄動的樣子讓姜舒歐誤以為奶奶只是睡著了，姜舒歐不斷的往面前的盆里燒紙錢，心里忐忑不安，他想象著奶奶突然起身，就像往常一樣問他一句“怎么還不睡？這么晚了就不要玩手機了。”但他盯著棺材，只有那張慘白的白布在動，里面躺著的人就像是沉入水底的石頭一樣。

眼見著面前的香快要燃盡了，姜舒歐趕緊拿出三支香續上，一支敬天，一支敬地，還有一支敬逝者，接著往漸漸縮小的火焰的長明燈里添上油，聽說長明燈不滅逝者就可以找到去往來世的路，或者可以聽見親人的呼喚重回陽間，姜舒歐笑了笑，覺得這世上的人多半都有些傻，科技都發展成了什么模樣還相信這些。

“奶奶，您還會回來嗎？”幾乎是用只能他自己聽見的聲音，姜舒歐小聲的說了一句。

只見桌上才添了燈油的長明燈火焰開始搖擺，忽閃忽閃，忽暗忽明，突然縮成了個光點，又變成一個火苗，姜舒歐兩眼凝視著長明燈，突然一下，長明燈熄滅了，原本就只有一點燈光的靈棚里完全暗了下來，周圍似乎傳來了貓的叫聲，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姜舒歐覺得周圍變得冷了一些，氣流也緩慢了，像是有一個人在自己身邊一樣，可他反而覺得很親近。

“奶奶是你嗎？”姜舒歐站起來，在黑暗之中慌亂的尋找，眼淚唰唰的流下來，“是你嗎？”他突然停住腳步，怔在原地，“是你嗎奶奶？”眼淚不受他的控制流了下來，只瞧見他的眼睛還睜著，眼淚圓滾滾的從眼眶里溜出來，像是要從那壓抑的地方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