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凌清菡的及笄之年。

按照之前的約定，平遙皇會在平遙古城為凌清菡舉辦成人禮。

宴席圍著平遙湖置辦，能請來的大臣和皇子都來了。

尤其是皇子，一個都不差。

今日不僅是清菡的成人禮，還是為她指婚的日子。

只可惜，清菡的成人禮楚慕亭沒能參加。他和風月杳受桑虞皇之命，回桑虞國去了，其他國家使臣，也均均接二連三的離開。

簫槐安的傷早在半月前就好了，這幾天他一直在外面忙碌，早出晚歸，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清菡也沒時間管他，她光和藍世槿練舞就能練到昏天黑地。

今個兒就是她一展成果的時候。

凌清菡一身白色輕紗舞裙，站在席間，藍世槿坐在她身后，為她彈琵琶伴奏。

她一舞傾城，她一曲傾國。

莫逆之交，實乃良緣。

清菡的舞姿很輕盈，落地如蜻蜓點水。很美，讓人看了忍不住稱為妙人。

簫槐安更是看直了雙眼，迷了心神。

他從來不知道清菡還有這樣嫵媚的一面，當真令他心之所向。

放眼整個宴席，他只能看到凌清菡曼妙的舞姿，以及一顆熱騰騰的紅心。

仿佛這世間再無旁騖。

少女在他眼中，從乖巧可愛的小姑娘，白駒過隙之間，就變成了亭亭玉立的佳人。

歲月過的太快，一切，仿佛不那么真實。

這個陪他長大的姑娘，是他一生的心之所向。

一舞畢，全場鴉雀無聲，如同當年凌清菡彈完幻樂琴那樣。

精彩到讓人深陷不拔。

清菡對著同樣看的癡傻的平遙皇行了一禮，說道：“清菡給陛下請安，多謝陛下為清菡置辦的成人禮，小女很是歡喜。”

說歡喜是真的，但并不是因為平遙皇為她置辦了成人禮，而是在這次的成人禮上，她可以被指婚給槐安。

她可以做他真真正正的妻子。

清菡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了槐安。

她這個小動作，被平遙皇收入眼底。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多說什么，但他隱晦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內心所想。

坐在另一邊的柳美人也欣慰的點點頭，清菡也是她養大的，早就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日后，她也一定要是自己的兒媳婦。

皇帝坐在宴席中央，對著清菡佯裝和藹的笑道：“清菡這次成人禮的獻舞，當真讓朕頗感意外。神舞天成，絕代佳人，與朕的兒子配婚禮實乃良配。”

嘿，步入正題的還挺快，這皇帝老頭辦事到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清菡只是笑笑，目光又落在了槐安身上。

聽到皇帝這么說，槐安早就按耐不住，直接從座位上起身，呼吸中帶著急促的說道：“父皇，兒臣與清菡郡主心悅彼此，從小一起長大，早就成了雙方不可分割的一人，還請父皇成全，將清菡郡主嫁予兒臣為妻。”

天知道簫槐安等這天等了多久，總之就是從清菡到平遙國的時候他就在等著這天的到來了。

現如今，他終于得償所愿了。

其實，這也正是皇帝心思。他當初讓柳美人撫養清菡，就是為這一步做打算。

皇帝整了整衣袖，笑的慈祥：“朕也知你們二人心心相印，彼此一同長大，沒有誰比你們更天作之合。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們，就將清菡郡主賜予……”

“父皇，且慢！”簫楓澤突然從宴席中站起來，出聲打斷了皇帝的話。

他的出現，讓席間鴉雀無聲。

簫槐安看過去，臉色微變。

也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好事。

只是，簫槐安本以為他想說幾句不合適的話，但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來和他搶清菡的。

簫楓澤春風得意的看著槐安，不緊不慢的說道：“父皇，兒臣對清菡郡主同樣心悅有加，想和七弟一爭高下。”

此話一出，沉靜到詭異的宴席突然躁動起來。

不僅是凌清菡瞳孔震驚，所有人都被太子的話為之一震。

誰都知道清菡郡主與太子殿下水火不容，不打架都算好的了，何來感情一說。

簫槐安的右手緊握成一個鐵拳，被捏著咔嚓作響。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的話，那簫楓澤現在已經灰飛煙滅了。

“陛下，清菡不愿意。”凌清菡生怕皇帝腦子一熱，答應了簫楓澤的請求，故而語氣急促了幾分，也不顧那么多的禮儀規矩，回絕道，“我愛的人是七皇子，并非太子殿下。”

清菡的聲音啞了一層，惹得他人心疼。

坐在席間的夏玨和藍世槿同樣也一臉憂愁，相視一看，都在為這突如其變的狀況憤懣不堪。

這簫楓澤明擺著是來搗亂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清菡和槐安才是真心相愛的一對兒。

其實，并非簫楓澤故意來搗亂，而是受了皇后之命。

凌清菡嫁給誰和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雖然清菡長的漂亮，簫楓澤很垂涎她的美色，但他也沒有想過要娶她為妻。

可今早，皇后把他傳來，讓他在清菡的成人禮上務必把凌清菡搶到自己手里。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凌清菡身邊的大人物太多了，甚至牽扯到三國和夏邑族的關系，不能錯過。

反正能有凌清菡這般貌美的妻子，簫楓澤求之不得。

他的目光得意風生的掃過簫槐安，帶著挑釁，最終落在了角落里簫月辰的身上。

這個自始至終不吱一聲的六皇子，簫槐安曾經最好的兄弟。

自打他從簫槐安手里將季若笙救回來后，他倆就幾乎斷了聯系，就連槐安前些日子重傷在床，他也沒有來探望他。

不是簫月辰不想，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槐安。

從他選擇季若笙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辦法正面面對他了。

如今槐安有難，他也不知是幫還是不幫。

簫月辰垂著腦袋，沒有動作。

“父皇，清菡郡主與兒臣才是兩情相悅，太子這么做，不是搶人所愛嗎？”簫槐安義憤填膺的說道，眼神恨不得殺死簫楓澤，“況且，兒臣從小到大已經讓了大哥那么多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相讓了。”

在宴席之間的藍世槿也按耐不住，忍著呼之欲出的火氣，還算平和的站起來，接下槐安的話：“陛下，清菡郡主與七皇子乃天作之合，旁人看不出，但臣女自小與清菡一同長大，她所念所想，臣女再清楚不過。還望陛下成全，讓七皇子與清菡郡主喜結連理，白頭偕老。”

藍丞相在下面瞪了藍世槿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藍小姐所言不錯，我身為清菡的師父，她是如何想的，我心知肚明。她所愛之人只有七皇子，陛下是明君，總不能因為這是太子的恩求，就偏袒太子，這對他們都不公平。而且，太子為何要娶清菡，恐怕沒那么簡單吧。”夏玨也適時的起身，少有這般威嚴的說話，話中帶刺，聽的大臣們一身冷汗。

但他是夏邑族的人，任誰也說不了他什么。

有這么多人幫簫槐安說話，簫楓澤的臉色很不好。

“是啊，父皇，您不能讓清菡姐姐嫁給大哥。”簫兮顏也站起來，瞥了眼自己的親哥哥簫月辰，見他無動于衷，心里不由得窩火，因此語氣也生冷僵硬，“父皇，這世上只有七哥才會對清菡姐姐真正的好，大哥從小就和七哥不對付，現在更是沒安什么好心。”

嘿！簫楓澤的暴脾氣一下子上來，指著簫兮顏不顧形象的指責道：“八妹這是何意，我與七弟關系是不好，但也絕不到奪他所愛，娶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女人入東宮。我對清菡郡主是真心的，天地可鑒，還望父皇成全。”

說罷，還裝裝樣子舉手發誓，表達其“真心實意”。

也不怕被五雷轟頂。

皇后見凌清菡有這么多人幫忙，自己兒子勢單力薄，難免心里有氣，在適時的時間適時的站了出來，對著平遙皇說道：“陛下，既然澤兒和槐安都有娶清菡郡主為妻的意愿，那陛下可要好好斟酌了。”

忽而，她看向了槐安，違和的笑著：“本宮說句不該說的話，清菡郡主若嫁給了太子，那可是要做太子妃的，自然是會比跟著七皇子過的舒心。說不定，還能成為平遙國未來的皇后。而七皇子你，是給不了她太多的。”

幾句話直戳槐安的軟肋，他的拳頭似乎要被他生生捏碎。

皇后說的沒錯，以他現在的能力，是給不了清菡錦衣天下的日子，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能。

簫槐安微微松拳，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字字咬著聲音，以同樣的語氣回道：“我是給不了清菡這世間所有的溫柔，但我可以傾盡我所有，護她一生，守她一世，讓她活成她想成為的樣子。”

兩邊都僵持不下，皇帝一直很難辦。

說實在的，他并不想將清菡許配給太子。

“這件事就先這樣，等朕與皇后商議過后再說。”

天子威嚴一言九鼎，皇帝都這樣說了，就算皇后想再說，什么也是多說無益，倒不如私下里旁敲側擊一下。

※※※

宴會結束，凌清菡與藍世槿夏玨道過別，就和槐安一起回去。

簫兮顏本想叫住清菡，但見七哥哥在她旁邊，便也沒有上去。

一路上槐安和清菡都默不作聲，各懷心事。

“菡兒……”快到醉月軒時，槐安終于按耐不住開了口，他握住凌清菡的纖纖玉手，鄭重承諾道，“你放心，無論如何，我是都不會讓你嫁給太子的。”

清菡又何嘗想嫁給太子，但只怕，若是他們頑抗到底，太子也不會放過醉月軒的每一個人。

她很想說，安哥哥，只要你平安，我怎樣都行。

可當她看到簫槐安那張臉時，就什么都說不下去了。

她摟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前，點了點頭：“陛下不是還沒有下圣旨嗎？我們就還有回旋的余地。你我青梅竹馬的情分，老天一定看得到，他一定會讓我們有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清菡的聲音很溫柔很輕，一如她的性子溫婉可人。

可她現在所有的溫柔在簫槐安耳中聽來，卻是綿綿不盡的憂傷。

他承認，他很沒用，他給不了清菡想要的生活，到現在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守護不了。

可是，這里是王宮。

王宮只認權勢，不認親情。

本以為今日他可以順順利利的求得圣旨，將他朝思暮想了六年的姑娘娶回家。

但誰知，簫楓澤給他來了這樣一出。

距離夏玨繼承王位還得要兩年。

他等不了那么長時間。

所以當務之急他必須得趕快集結兵力，壯大自己的勢力，方能用手中之劍，保護心愛之人。

※※※

思靜宮。

皇后坐在鳳椅上，沒有了往日的賢良淑德。精致的臉蛋兒上郁結著慍氣，仿佛只消一個眼神就可以毀滅整個思靜宮。

而平遙國九五至尊坐在一邊，手里喝著小宮女剛剛端上來的茶水，神情坦然。

“臣妾就不明白了，陛下難道真的想將凌清菡許配給簫槐安不成？”皇后眼中怒火燃燒，頭一次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妻子質問自己的丈夫。

皇帝將茶水送到嘴邊，吹了吹，喝下一口便面露苦澀，立馬將茶杯放到一邊，說道：“這茶太過苦澀，配不上思靜宮，日后便別讓內務府再來送了。”

他的意思，全部用這杯茶透露了出來。

皇后白了一眼。將頭扭了回去。

見皇后耍小性子，皇帝倒也不氣，反而問道：“那皇后為何一定要讓凌清菡嫁給太子呢？澤兒將來是要繼承皇位的人，是天選之子，你難道是想讓凌清菡做未來平遙國的皇后嗎？”

“有何不可？凌清菡好歹也是凌云國的郡主，而且桑虞國的那個太子殿下也十分欣賞她。夏玨是她師父，丞相的女兒又是她的好姐妹。一個這樣集權力于一身的女子，澤兒為何娶不得？若是能將凌清菡娶到手，也能為日后鞏固澤兒的皇位做保障啊。”

皇后所說不無道理，皇帝先前也思考過。

可是如若讓凌清菡做了郡主，那平遙國與凌云國結秦晉之好也成了不爭的事實，日后若再想討伐凌云國，便是于情于理都說不通了。

皇帝起身，負手而立，眼中翻云覆雨了半天，才說道：“皇后所說，朕會再考慮考慮。五日后不是要送他們去慧明山上找慧明大師學習嗎。等到他們回來了，咱們再好好商量這件事。”

※※※

慧明大師自出關以來身心俱閑，因此打算給三個國家的王公貴族子弟進行十日的課程，幫他們修身養性，韜光養晦。

桑虞國的這位太子殿下自然也在名單之中。

此時的楚慕亭還并不知道這件事，他正坐在往夕宮內給窗下的兩株金麒麟澆水。

那是清菡送給他的唯一東西，也是他在閑暇時間唯一的想念。

金麒麟是很貴重的藥材，能救人于鬼門關。

但它們花季很短，只有十日。

十日之后便零落成泥碾作塵。

可十日對楚慕亭來說也是夠了，正當他拿著水瓢對著金麒麟發呆時。

阿右突然從身后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差點沒摔著。

楚慕亭淡淡的往后瞥了眼，頭也沒回來的說：“我往夕宮的人就算是火燒房子了，也要保持沉穩的態度。”

“殿下，這個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奴才根本沉不住氣。”阿右喘一口氣往外蹦一個字兒的說道，“陛下讓我告知您，慧明大師要在慧明山上開通十日的課程，請三國各位王公貴族子弟前去學習。據奴才所知，太子妃也在其中呢。”

“你說什么？”楚慕亭驚天大喜，手一抖，水瓢便掉在了水桶里，他也顧不得這兩株金麒麟了，馬上跑過去問阿右狀況，“你是說我又有機會跟清菡見面了？”

“是的殿下，所以這幾日你趕快收拾收拾些行李，等著五日之后去和太子妃私會鵲橋吧。”

阿右笑得很開心，但是楚慕亭臉上的喜悅不到片刻便消失殆盡。

如果清菡能去，那么簫槐安也一定能去。

有他在，清菡是從來不需要他的。

可是于他而言，能夠跟她說上一句話，能夠遠遠的看她一眼就很心滿意足了。

他不求這一生能跟她白頭偕老，只求她這一生能夠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