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母，你這人怎么回事，她現在正在坐月子，有什么話你不能等坐完月子再說嗎？”汪母責備著，然后心疼地推攘著汪涵，讓她回房休息。

肖母抱著孩子還是一副生氣的模樣。這時孩子用那大大的眼睛盯著她，他那黑色的玻璃球似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著，仿佛在觀察他的奶奶是什么樣子的。她對汪涵很冷漠，可當眼神轉到這個剛來到人世間的小家伙身上時就變得憐愛和慈祥了，“唷，我的寶貝孫子，看你這小眼睛機靈地到處轉悠，一看就跟你爸爸一個樣是個小機靈鬼。”

汪涵被汪母拉著回到房里，一臉的愁苦樣。汪母安慰道：“小涵，你沒做錯什么，別理她，媽永遠站在你這邊。”

“媽，你剛剛看到我理直氣壯的，其實我真的好難過，雖然張麗家成現在這樣不是我干的，卻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她說得對，我一開始是為了報仇才會嫁給肖遙的，而且還做了很多錯事，媽，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是不是跟張麗一樣討厭？原本我以為只有報了仇才會心里痛快，這輩子才能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可是現在仇報了我卻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媽，你說我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汪涵自責地說。

“孩子，報復是醫治不了傷害的，‘每個人的生命都太短暫了，不應該用來結仇記恨’（選自《簡愛》）不是嗎？如果那時我知道你是為了報仇才嫁給肖遙，我是不會同意的。可是事到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就隨它去吧。”

汪母越安慰，汪涵越傷心，像個孩子似的撲到她懷里哭泣起來說：“媽，我是不是讓你跟爸很失望，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的教導。但是不報仇，我真的不甘心，您明白嗎，媽？“

“媽明白，這一切都是因果的必然性導致的，不怪你。你不用后悔，因為如果一切重新來過的話，你還是會選擇同一條路的，因為這就是你，如果作了別的選擇，你就不是你了。算了，不說這些了，現在你在坐月子，得開開心心的，不能想太多，一切都會過去的，啊。”

滿月后汪涵去監獄里看了張麗，她把一切都向張麗坦白了，張麗聽了一句話也沒說，什么表情也沒有。

汪涵說：“對不起，大嫂，我真沒想過要害你爸爸。”

“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對不起還有什么用？難道你說聲對不起，我爸爸就可以從監獄里出來了嗎？”她不再囂張跋扈，語氣沉著而冰冷。

“大嫂——”

還沒等汪涵說完，她起身陰沉著臉回監獄去了，看來像陳慧說的，她是不會諒解她的。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肖遠正滑著輪椅從臥室里出來，自從出了車禍后為了方便他就住在樓下的房間了。

汪涵看到坐在輪椅上的他便愧疚地說：“對不起，是我毀了你的前程、毀了張麗一家。”

“對我你就別說什么‘對不起’或是‘謝謝’這類的話了。”他滑著輪椅來到電視機前的沙發旁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機。

“為什么不說，因為我當時一個錯誤的念頭，害了你和張麗的父親，我對不起你們。”汪涵說著坐到了沙發上，埋著頭，他們倆都沉默了，一會兒后汪涵抬起頭來說：“我雖然害了你們，也感到抱歉，但我并不后悔，因為如果生活讓我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因為這就是原本的我。

“是的，原本就是我們對不起你在先，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也不必自責，這件事張麗已經跟我說過了，她其實一直都在懷疑這些事跟你有關，但她說這一切都是她惹的禍，如果不是她做了那么多對不起你的事，就不會發生這一切，她覺得是她自己害了她父親，所以她沒有怪你。”

“真的嗎，可剛剛我去向她道歉的時候，她似乎很恨我，她會不會是在你面前假裝的？”

“呵呵，”肖遠笑了起來，“一個人做了太多錯事，就不會有人相信她是好人了。我看得出來，她這次是真的懺悔了，她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只是‘頑固的本性不是立刻就能感化的，天生的反感也并非輕易就能消除’（選自《簡愛》），給她點時間吧，我向你保證，她以后不會恨你的，也不會再做出什么傷害你和孩子的事了。”

“那就好。只是在所有這些事中，我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肖遙跟張麗的父親。”

“肖遙？你是指在情感上吧。我覺得是你想多了，你看，現在我們不都過得開開心心的嗎？也許你覺得在愛情上對不起肖遙，可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愛情跟親情有時本就沒有界限，你看有多少老夫老妻，他們生活久了早就沒有了年輕時那種澎湃的激情，甚至是互相怨惡，可依然能做夫妻，依然能天天生活在一起，為什么？因為他們的愛情早已化為親情，而且是不可割舍的親情，就像兄弟姐妹之間那樣。所以不必太在乎自己愛的人是誰，只要他是幸福的，不管那是親情還是愛情都一樣是最珍貴的。”

“我想我一時還沒弄明白你話里的意思。”她在茶幾上抓了一把瓜子吃起來。

“早晚你會明白的，早晚你會明白我們三個不會再是明顯的三角戀關系，而是很明顯的親情關系。”

“我們三個？會嗎？”

“會的，等著瞧吧。”肖遠神氣地說著，仿佛自己是個預言家，說的話很快就會成為現實，他接著說：“你不是說過你向往柏拉圖式的愛情嗎，自從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后，我天天活在痛苦之中，那時我就去查了你說的柏拉圖愛情，我完全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從那時起，我就想：我給不了你什么，那么我能不能給你一個柏拉圖式的愛情呢？”他停了停接著說，“那么現在如果我說我想用我的余生給你一個柏拉圖式的愛情，你還會要嗎？你還會稀罕嗎？當然，是在不傷害到別人的情況下。我只要能看到你，哪怕只是遠遠的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了。也許看到你跟別人在一起我會難過，但只要能常常看到你，那點痛苦也就被掩蓋了。我想這也是當初我希望你能跟肖遙結婚的原因。”

汪涵聽了不再說話，只不停地吃瓜子，不再去看肖遠的眼神，他突然說的這些話，讓她一時理不清頭緒，她把剩下的幾顆瓜子放回茶幾上的盤子里后便茫然地走上樓去了。她有些痛心地想著：“如果可能的話，我愿意時間永遠停留在跟你在一起的那幾年，愿意用一切換取那幾年的美好時光，而不是什么柏拉圖式的愛情，我真希望自己從來沒說過那樣的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