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結束準備回國的前一天。那天,涼如早早起床,收拾好之后就背起相機包準備出門。
“拍攝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你現在去哪”?方中慶坐在餐桌上淡定的吃著早餐,卻在捕捉涼如出門的意圖之后當即阻斷了她的步伐。
“離開前我想去一位熟人那里說一聲”。
“不許去,現在外面太危險”。
“沒事的,她住的地方在郊外,沒什么人,不會有暴徒”。
方中慶這才抬眼看了一眼涼如眼中盛滿的希冀,穿上外套淡定出口,“我和你一起去”。
“啊”!
方中慶不管涼如不情愿的眼色,直接走了出去。
“怎么走”?坐上車后,方中慶望著正搗鼓自己相機的涼如發問。
“你直接開去城外的加油站,加油站旁邊那里有條小路,你直接開進去,大概5公里之后,再左轉行駛幾里路就到了”。
“那里有人住嗎”?
“你就別問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坐在副駕駛上的涼如,擺弄著手里的相機拍攝著身邊呼嘯而過的美景。方中慶則一直安靜地開車。突然,涼如將相機對準方中慶的側顏,利落地按下快門。拍好后就在相機里欣賞剛剛的杰作,她看著相機里方中慶沉穩的開車時的樣子,突然來了這么一句,“其實你還是很帥的”。
方中慶被涼如突如其來的這么一句話給弄得心神不寧,連握住方向盤的手都不禁晃動了一下,稍稍偏移原軌的車子。
“你緊張什么”?待車子穩定下來之后,涼如看著方中慶疑惑的問出口。
“我沒有,剛剛碰到石子了”,面對商場上任何場景都臨危不亂的方中慶這次竟然漲紅了臉,慌亂了。
從沒看到方中慶這般樣子的涼如,頓時起了捉狹他的心思,她慢慢地湊近方中慶,“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手一陣哆嗦,車子離開既定軌道,朝著馬路外的野草叢鉆去,眼瞅著就要撞上那棵一米粗的古樹上了,一陣猛剎車,離古樹幾厘米的距離時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驚慌失措的兩人這才松下一口氣。這時方中慶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涼如,看的涼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心想,“糟了,我肯定惹毛他了”,于是趕緊搶先道,“對不起啦,我就是開個玩笑,哪知道你這么大反應,我發誓以后一定不隨便開這個玩笑了”。說完還故作誠懇的舉手發誓。
“哦”方中慶才鼓起的信心被她這么一說頓時跑的好無影蹤只好轉過身子準備重新啟動車子。
車子因為剛才的一頓操作導致出現故障,啟動了好久還遲遲沒有動靜,反而車頭部分還冒出了白煙。
“快停下,車子都冒煙了”涼如慌亂得喊停方中慶。
方中慶立馬走下車來打開車蓋檢查了一遍,只是簡單地引擎故障,換一下就可以了,而且車子的后備箱里正好備著新引擎,但方中慶卻并不想這么快就結束與涼如單獨相處的機會。
“怎么樣了?”涼如走下車來緊張得詢問。
“挺嚴重,引擎出現問題了,主要是我現在沒工具替換”。方中慶故作苦惱的回答。
“我現在打電話叫人”,涼如打開手機這才發現手機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停電關機了,于是立馬轉向方中慶,“我手機沒電了,你手機拿出來,我打電話給小安”。
“我手機也沒電了”看著一臉挫敗卻仍舊不放棄的涼如,方中慶淡淡說出口。
涼如質疑的看著方中慶,半響之后沒從那張沉悶的臉上發現端倪之后,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癱坐到地面,“那怎么辦呀”?
“只能等著被路人發現了”。
涼如沒說話,失落的靠在車蓋上,看著前方一片空曠裸露的地面,突然間想起三毛筆下的撒哈拉,或許這里就是另一個版本的撒哈拉。大學期間,涼如第一次看到《撒哈拉的故事》時,就被它吸引了,她深切的熱愛著三毛筆下細致的生活,和那一片廣博,時而狂沙四起,時而天干水燥的世界,在極致匱乏的物質世界面前,心靈的充盈和情感的真摯顯得如此難得和珍貴,正是在那一片世界之下,三毛和荷西的愛情之花才盛開的更加絢爛,作為一個時常遨游在作家筆下夢幻世界里的文科生,涼如一直熱烈的憧憬著有如同三毛一般絢麗而多彩的生活,有如同荷西一般執著而夢幻的愛人。
所以第一次來到這兒的時候,涼如就像看見了久違的故人,從心里生出一絲親近的情緒。她會看著眼前這一片沙地,回想著和付前的甜蜜往昔,也會忍不住拿出手機,死死盯住,盡管不會撥通那串號碼,但是單單是看看也是一種慰藉,可以讓涼如獲得堅持下去的勇氣。
沒曾想,在這個懷有別樣情緒的地方,如今陪自己身邊的竟是方中慶,涼如就像突然發現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禁不住揚起嘴角,這一幕恰好被站在身旁的方中慶捕捉到了,那么一瞬間,他看著涼如好看的笑容晃了神。涼如發現之后,不好意思地收起笑容。
“真沒想到這樣的地方也會讓人生出一種美感”,裸露在外的地面,直挺挺地將大地最隱秘的地段呈現在世人眼前,不同于見慣了小家小院的清麗,或是高樓大廈的稠密,這里縱橫的地表讓人生出一種似真似幻敞亮。
“對啊,很美”方中慶隨著涼如的眼光望去,由衷感嘆。
“這里離哈什巴爾奶奶那里也不遠了,我們索性直接走過去”,涼如自然的地拉著方中慶向深處走去。
方中慶看著自己被拉起的手,掩不住的笑意從嘴角蔓延出來,此刻的他莫名地生出一種小欣喜,這是多年來未曾有過的情緒。
越走離城區越遠,道路邊的綠植稍稍多了一些,有狀似胡楊的樹木三三兩兩胡亂的立在地面,朝著天空伸長著枝丫,顯出一種蒼勁的感覺。不遠處還有幾顆石榴樹,上面正三三兩兩的開著一些橘黃色花朵,涼如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高興的跑過去。
“上次來的時候,還全是綠葉呢,沒想到怎么快就開了花”,涼如拿起相機一刻不停的對著石榴花各種拍攝。
“你喜歡花”?方中慶看著涼如一臉興奮的樣子,好奇地問出口。
“但凡女人沒有不愛花的吧,大哥,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
“她不喜歡花”,方中慶似乎沒想說給涼如聽,聲音極其低微,但還是被耳尖的涼如捕捉到了。
“她?她是誰,你喜歡的人”?女人天生強烈的好奇心立即躥了出來,涼如立馬收起相機,跑到方中慶的跟前。
“沒什么,我們快趕路吧”,方中慶顯然不愿繼續這一話題,立即扭轉身子走開。
涼如看著方中慶孤獨前進的身影,看了半響才說道,“大哥,你走反了”。
方中慶轉過身子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立馬走了過來。
大概半個小時之后,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座老舊的房屋,不同于城市中心高聳密集的建筑物,這是一棟低矮、破舊的小平房,孤獨的坐落于這片荒漠之中。
荒涼的沙漠黃昏之中,突然從面前的小平房里傳來幾聲鐘聲,恰有唐代詩人張繼筆下的“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的那絲寂寥之感。
涼如被鐘聲敲醒,趕緊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屋子里,用不甚熟練的當地語言交談起來。方中慶疑惑的走進門,入眼的就是一件裝滿雜七雜八的小房間,左邊角落里擺著一張木床,床上胡亂的堆放著一床被子,房間中間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房間右邊靠墻壁的地方是用磚塊壘成的鍋灶,上面擺放著一只鐵鍋,一位皮膚黝黑,布滿皺紋的老婦人正站在鍋邊,右手拿著鍋鏟隨意的翻炒著,而他的旁邊就站著涼如,嘰嘰喳喳而又斷斷續續的說出些字眼,逗得老人眉開眼笑。
涼如用眼角看到了走進屋來的方中慶,立即將方中慶拉到老人跟前,用當地語言介紹起來,隨后又對著方中慶介紹起老人家。
這名老婦人就是當地人,名叫哈什巴爾,她現在已經七十來歲,戰爭、暴亂讓她在30歲的時候失去了丈夫,又在50歲的時候失去了兒子。兒子去世之后,她就遠離城區,搬到了這個無人的地方,守著這棟小房子,靠拾荒為生。
涼如和哈什巴爾的結識是一次偶爾的機會。但是涼如才剛剛來到利比亞,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小心卷進了當地的暴亂之中,被暴徒追趕的她無意中跑到了這里,后來在哈什巴爾的幫助下成功甩掉了暴徒。那次之后,涼如就時常帶些吃食過來看望哈什巴爾,涼如用不熟練的當地語言同哈什巴爾進行交流,從她這里知道了很多更細節的東西,兩人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所以在離開利比亞前夕,涼如特地趕來與哈什巴爾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