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君齊和程旋一起從府里出來,聽說不遠的正華街上新開了幾家瓦子,于是兩人一起去到正華街看熱鬧。
來到正華街,果然看見幾處勾欄前面人頭攢動。其中有一處勾欄門口人特別多,聲音也特別大。兩天抬腳往里面看,隔著人群只能遠遠的看見里面一個女子的發髻。程旋說:“可能是一個女的站在臺子上跳舞!”君齊說:“你看那發髻動也不動,怎么會是跳舞呢?需要到跟前才能看的明白!”程旋一看擠不進去就大喊:“讓開,查案的!讓開!”人群馬上分開一條道兒。兩人擠到近前一看,原來是一名高大魁梧的女子站在門口,眾人在這里圍觀就是在看她。那女子的個子比君齊要高一頭,膀大腰圓,胳膊和腿都很粗壯。身穿短衣短褲,隔著衣服可以看見兩個巨大的胸脯。看樣子是個女相撲手也叫路岐人。按說一個女相撲手不至于讓人們如此熱情,但她與眾不同。這名路岐人雖然身材魁梧是相貌卻十分俊俏。如果只看臉的話像個畫里走出來仙女兒!
那女子見二人過來也不慌張,笑著問:“不知兩位官爺查什么案?”聲音纖細如百靈鳥一般,她這么淡定倒讓兄弟二人有點慌亂。
程旋抬頭望著這女子竟然罕有的臉紅了。君齊趕忙隨口答道:“有人報案在這里丟了錢袋,我們特來查看。你們可曾撿到過旁人的錢袋?”
“這個我不知情,我在外面站了有一陣子了。你們可以進里面問問?!迸哟鸬馈?
兩人進到里面。這里周圍高中間低。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土圈是賽場,周圍一圈圈的由低向高排了很多座位。他們妝膜作樣的問了一圈都說沒有看見。這時看門兒的伙計喊到:“不要擠!每人五個錢!”門口交了錢的人開始涌了進來,場子里面的座位很快就坐滿了?;镉嬙陂T口喊:“不要擠啦!滿座了!明日請早吧!”說完把柵欄給關上了,剩下的人被關在了外面。吵鬧聲響成一片,看來這些人并沒有散去。
兩人暫時也出不去,只好在里面站著看。伙計們見他們是官府的人,也不好過來問。于是兩人就在里面看相撲比賽。賽場旁邊的樂師開始打鼓,兩名選手上場角力。她們一胖一瘦都身穿短衣短褲,腰系寬布帶子。兩人先上臺互相對視,然后返回各抓起一把鹽撒在場地中間,再用稻草把手搓干凈。鼓聲有節奏的響著,一些人開始離開自己的座位到旁邊的伙計處押寶,換好籌碼后返回自己的座位。
君齊說:“他們這么公開關撲不怕被抓嗎?!”
程旋說:“現在皇宮王府都玩兒這個!已經成習俗了,沒人管了!”
君齊說:“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玩兒這個,當然不知道。這里哪個勾欄不賭啊!他們都各自尋了靠山才敢這么弄的!你要不信,去問問趙大人,看他敢不敢管!”
君齊不再說話。鼓聲漸漸的開始急促,呼出開始上臺大喊開始比賽。兩個女子開始互相推搡。稍微胖一些的那個想用體重優勢把瘦的推出賽場。身材瘦的把腿分開,使勁兒撐住,顯得有些吃力。胖的又加了一把力氣,這是只見瘦的那個猛地往后一撤,然后側身順勢把胖的那個摔倒在地,最后爬在胖的身上贏下了比賽。這個過程很短,但是很激烈,觀眾們的叫聲快把屋頂給掀起來了!不知他們是為比賽喝彩,還是為自己的錢哀嚎。
接下來又有幾場比賽,都是女子相撲。人群中抱怨聲開始多了起來,有的人連輸了好幾場,已經失去耐心了。接下來一場,不在售賣籌碼,呼出在場中間大聲解釋,因為這場比賽的選手是蕊芳,沒有人能贏的了她,所以不設局。
選手們開始出場,一名是一個膚色較黑的魁梧女子,另一名就是剛才門口站立的那一位。兩人站在場上對視,鼓聲開始變急。呼出大喊比賽開始!只見黑色的那個女子猛撲上前抱住蕊芳的腰,想用肩膀把她頂出去。蕊芳用手架起對方的身體,讓對方不好發力。黑色的那個又開始用腿去絆蕊芳。蕊芳用腿角力還擊,黑色一方咬牙使勁兒往前頂,看來她是真的想贏下比賽。只見蕊芳腿一使勁兒對方就失去了重心,再轉身一拉就把黑色的那個扔出了場地。觀眾們竟然沒有緩過神來,過了一陣子才大聲叫好!程旋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歡喜之情大聲叫好!蕊芳在場地中間向大家抱拳致謝。這時前排有人喊到:“我也想上場試試!”呼出一看是一個瘦老頭兒,就說:“你這身子骨兒就不怕摔散架了嗎?!”老頭兒笑著說:“我是說笑呢,哪能和女子角力呢!”呼出說:“要不你和我試試!”“要是放到二十年前,我真敢和你角力!怎奈如今年紀大了,只能過過嘴癮!”呼出說:“各位看官!今天是最后一場,我就破個例,讓蕊芳和你們中間的一位賽一場!”人群馬上沸騰了,大家紛紛要求上場,呼出笑著把眾人按下:“你當我不知道你們安的什么心么!”然后看著程旋和君齊說:“這邊有兩位官爺,他們每日操練,力量超過常人,需從他們中選一位才顯得蕊芳的本事!”程旋一聽來了精神,把君齊往后一推,連跑帶跳的來到場子中間。呼出問:“您會角力嗎?”
“有啥不會!盡管來就是!”
“有誰愿意和這位官爺先賽一場嗎?”
眾人馬上安靜了下來,只有兩人年輕人舉了手。呼出選了一個讓他和程旋比,兩人脫去鞋子,系上腰帶,進入場地。旁邊的鼓聲開始有節奏的響起。那個年輕人力氣大,個子高;程旋步伐靈活,兩人斗了幾個回合沒分輸贏。那年輕人抓住程旋的手臂想把他甩出去,程旋順勢一蹬地把他推了出去。呼出說:“官爺感覺怎么樣?”“小菜一碟!”程旋答道。呼出對大家說:“各位!這位官爺的本事你們也看見了,下面讓他和蕊芳比試!”人群開始沸騰。鼓聲再次響起,蕊芳來到場上。呼出喊:“比賽開始!”程旋一看對面的蕊芳,慈眉善目,細皮嫩肉沒好意思出手。蕊芳上來一把就把他推倒在地。人群中噓聲一片。呼出趕忙上前把程旋拉起來,然后對觀眾們喊:“莫喊!你們上來也一樣!再試一次!”被人這么一笑程旋有些惱怒,這下他不再猶豫,上前一手抓住蕊芳的短袖,一手抓住蕊芳的腰帶。他使出渾身的力氣去推,沒有推動;于是馬上變換了招式,一個斜插步鉆到蕊芳的腋下,他想來個背摔。只見他屁股往后一撅,把對方是手臂往懷里一拉。動作干凈利落,但是沒有拉動,自己反倒被蕊芳單手給抱了起來!蕊芳另一只手托著程旋的屁股,往場外一扔,程旋就飛了出去。然后結結實實的坐了一個屁墩兒!疼的他半天爬不起來。呼出馬上過來問他怎么樣,程旋搖著腦袋說:“不打緊!不打緊!”君齊跑過來把程旋攙扶到一旁。眾人歡呼叫好,給場地中間扔錢扔籌碼,蕊芳抱拳道謝!
散場后,君齊攙扶著程旋往回走,伙計們讓他們再休息一會兒。程旋不肯,這時蕊芳走了過來。她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粉紅的羅裙。
見到程旋笑著說:“真是罪過,怪我下手沒有輕重,蕊芳給您賠不是了!”然后雙手合于腹前,微微屈膝點頭。
程旋馬上就站直了身體,把君齊推開回到:“不打緊!不打緊!明日就能好!”
“還是穩妥些好,我這里有跌打藥,回家抹上,三五日肯定就不疼了!”蕊芳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包藥交給程旋。
程旋說什么也不肯收,蕊芳只好把藥交給君齊。然后兩人道別離去。蕊芳忙問:“不知二位如何稱呼?!”君齊答:“他叫程旋,我叫君齊!”
回到家程旋趴在床上讓君齊趕緊把藥給自己抹上。君齊給他抹好了藥,問他還疼不疼。程旋說:“好一些了,還是有點疼。”然后叮囑君齊:“不要告訴師父師娘,免得他們擔心。”君齊點頭。
吃飯的時候,程旋沒有出來吃飯。師娘問君齊:“你哥怎么了?咋不出來吃飯呢!”“剛才路過包子鋪,他說肚子餓就買了兩個包子吃?!睅熌飳χ绦奈葑雍埃骸靶齼?!下次不要在外面買的吃了!家里給你做著飯呢!”“哦,知道啦!”程旋在屋子里面答道。
第二天早上,程旋感覺好一些了就和君齊一起去當班??焐挝绲臅r候,有人來找程旋。程旋出去以后,傳話的人問君齊:“你哥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我不知道??!”“那外面的女子是誰?長得還挺好看的?!薄暗人貋砟銌査?!”沒過多久程旋就笑瞇瞇的走了回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小包。
有人問程旋:“剛才那女子是誰呀?”
程旋說:“是來托我辦事兒的!”
“辦什么事兒啊?是不是男女之事啊?!”
“辦的就是打你的事兒!”說完舉手嚇唬,那人趕緊跑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君齊和程旋。君齊就問:“哥,剛才是誰呀?”“是蕊芳,她問我傷怎么樣了,我告訴她已經好了!她還給我拿了一些綠豆糕,等回家后咱們一起分著吃!”說著舉起手里的小包。
兩人當完差往回走,程旋把綠豆糕交給君齊讓他先回家?!澳闳ジ缮??”“我去看蕊芳角力!”君齊答應著叮囑他不要再上場了。程旋說:“我這樣子,就算想上場,呼出也不會答應的!”
接連幾天,程旋每天都去看蕊芳角力。這天他找君齊借錢,君齊問他干什么用。程旋笑著說:“你莫問,自管拿來就是!”晚上程旋又把錢還了回來,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兒了。無論君齊怎么問他都不肯說。之后一切恢復正常,程旋再也沒去瓦子看蕊芳。
又過了十多天,蕊芳來府里找程旋,兩人在外面叨咕了半天。然后程旋心事重重的走了回來。君齊問他怎么了,他說:“蕊芳托我辦個事兒!”“什么事?”“她想進宮里當內等子,不想在瓦子當路岐人。她讓我幫忙找人讓她去宮里面表演角力。”“咱們在宮里沒有認識的人,怎么幫?你沒有答應下來吧?”“咱們是沒有認識的人,趙大人也許有人,我想請趙大人幫忙說一下。”“因為這么點事兒,驚動趙大人怕是不好吧!”“容我再想想!”
第二天,程旋去找了趙大人。沒過多久他就從里面走了出來。君齊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好,忙上前問:“哥,趙大人怎么說?”“趙大人…說他和咱們一樣都是來這里沒多久,在宮里也沒有熟人,幫不了我?!薄澳悄闳セ亓巳锓及?!你也盡力了!”“嗯?!背绦饝?,心事重重的去找蕊芳。
吃晚飯的時候程旋也沒有回來,君齊就去瓦子找程旋。到了女子相撲館找到蕊芳,君齊問:“我哥哥可曾來過?”“你哥他早走了,怎么他沒有回家嗎?”君齊搖頭。蕊芳想了想說:“不好,他可不要做傻事!”君齊忙問:“怎么了?!”蕊芳解釋。
原來,前些天程旋找到蕊芳,送她一根金釵,蕊芳見禮物貴重就沒有收。她知道程旋喜歡自己,就跟程旋把話說明白,自己這一輩子不會嫁人。程旋傷心至極,再沒有來看過她角力。后來,她聽說宮里的女子角力缺人,就想找關系進宮里表演。要論實力,她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只憑本事是進不了宮的。于是她找到程旋,希望他能幫忙,同時她也找了別人幫忙。程旋今天過來站了一會兒沒有說話,蕊芳看出他的難處就對他說:“不要為難,辦不成也沒有事?!鼻『眠@時,王府里送來一封信,蕊芳看了喜上眉梢。她拿信讓程旋看說:“王府的付轍回信了!他說他跟王爺提了這件事,王爺說要我今晚去王府表演,若是演得好,他就會把我推薦進宮里!”程旋問:“付轍是什么人?”“王府的車夫?!背绦玖艘粫壕碗x開了。
她說完后問君齊:“你說你哥可能去哪里呢?”君齊想了想說:“你放心,他不會傷害付轍的。晚上你盡管去王府。我知道去哪里找他。”然后君齊便離開了相撲館。
夜里,蕊芳來到王府,送上那封信,進到里面。程旋守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突然身后有人拍他,回頭一看是君齊。程旋問:“你來干嘛?”君齊反問:“那你在這里干嘛?”“我睡不著,在這里坐一會兒!”君齊笑著說:“我也睡不著,我陪你坐吧!”這里隱約可以聽見王府里面的歡笑聲。兩人直等到三更才看見蕊芳獨自搖搖晃晃的從王府里出來。程旋馬上過去扶著她。蕊芳一看是程旋,先是一驚然后便笑了。程旋問她:“王爺答應你了嗎?”“王爺府里的人沒有人能比的過我!我把他們都摔倒了!王爺也答應推薦我進宮里?!薄奥c兒,小心路!”程旋攙扶著她慢慢走。蕊芳接著說:“王爺還賞了我一壺酒!”“你喝的太多了!”“人家賞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呢!”兩人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的邊說邊走。君齊遠遠的跟在他們后面。程旋把蕊芳送回瓦舍兩人才回家。第二天,蕊芳差人送給程旋一份綠豆糕。
這天,兩人又來到瓦子,見蕊芳還站在門口招攬客人。程旋就把她叫到里面問:“你不是進宮里了嗎?怎么還在這里?”蕊芳把他們兩個領到后面,然后喊:“寶兒!過來!”一個小女孩兒扎著小辮子跑了過來:“娘!叫我干嘛!”“沒事,娘想你了?!闭f完抱起女孩兒親了一口,然后把孩子放下說:“去玩兒吧,不要走遠??!”“知道了!”孩子走后,蕊芳對二人說:“我進宮前聽說宮里的規矩,寶兒進不去,我也不能隨意出來。我舍不得孩子,就沒有進宮?!薄八兀俊薄安恢?,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師姐的孩子,她死前把孩子交給了我?!薄拔摇摇背绦齼芍荒_互相搓著,心里有話說不出口。君齊悄悄對蕊芳說:“我哥仁義,不會嫌這孩子的,你何不和他…”蕊芳打斷他說:“和我在一起,他會有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我名聲在外,嫁了人也享不了安寧,沒辦法過尋常人的日子?!本R想了想不再說話。兄弟二人出來后找了家酒館喝的大醉?;氐郊遥瑤熌餁獾拇罅R:“都說了不要在外面吃,你看喝的這樣子!口渴不?!下次再敢這么喝酒,打斷你們的腿兒!咋啦!身子骨不是自己的啦?!隨意作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