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慶進來之后，二話不說，先將手中的一個包裹扔給楚亦淵：“剛找回來的，你熬藥去吧。”
“師父，他身體還未養好，熬藥這種事易風他們也能做吧？”谷苗心疼楚亦淵，小聲抗議道。
“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吧？我就使喚他熬個藥你就不樂意了，果然是有了情郎忘了師父。”單慶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望著二人。
“沒事的阿苗，你一來，我的身體就完全好了。再說了，你的藥我也不放心讓別人來熬。”楚亦淵說著，朝單慶微一頷首，便朝門外走了。
“趕緊走趕緊走，連說個話都這樣膩歪，別在這惡心老夫了。”單慶說著，將楚亦淵轟了出去，又轉身關上了房門。
“師父故意支走慕然，可是有話要單獨對我說？”見單師父關上房門，谷苗躺在被窩里，朝單慶笑了笑：“我身上還有傷，起不來，就不站起來給師父行禮了。”
“行了行了，別整那些虛的。”單慶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現在對慕然那小子，到底什么態度？”
“我和他之前確實有過一些誤會，現在誤會都解開了，我喜歡他。我們兩情相悅，所以……徒兒日后可能不能留在師父身邊盡孝了。”谷苗斟酌了一下措辭道。
“你是真的喜歡他，不是因為覺得他救了你一命，心懷愧疚，所以才決定跟著他吧？”單慶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嗯，師父之前不是還夸我手上的銀鐲子有創意么？這銀鐲子便是他送我的，我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他了，和他救不救我，我欠不欠他人情都無關。”谷苗望著單師父，很認真地答道。
站在門外準備進來拿過濾網的楚亦淵生生頓住了腳步，嘴角上揚的弧度怎么壓都壓不住。
嗯，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的，他就是濾網忘記拿了，想回來拿一下而已。
這樣想著，楚亦淵又默默轉身，去另一個房間拿濾網去了。
房間內，單慶聽了谷苗的回答，也放了心：“那就行，你的靈蠱如今都已經是蠱蝶了，為師也沒什么好教你的了，過一陣子等你身上的傷好些了，我就帶著你三哥回與君山，阿辰那小子也著實不爭氣，我得好好帶帶他才行。慕然若是欺負你了，你只管告訴師父，師父帶你三哥來給你出氣！”
“嗯。”谷苗應著，眼眶開始有些濕潤了，聲音也帶著些微微的哽咽：“待我養好傷，便回去看師父。”
“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師父我喜歡四處云游，你在與君山不一定能尋得到我。”單慶說著，又從懷里掏出幾本破破爛爛的書放在床頭：“等你把這幾本書上的內容練得差不多了，我自然會去找你了。”
“師父……”谷苗看著坐在床頭的單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行了行了，煽情的話就不要多說了。”單慶擺了擺手：“我問你，慕然是不是長樂國的人，還和三年前你大哥的死有關？”
“嗯。”谷苗低了頭，想了想又辯解道：“但是殺害我大哥的另有其人，他一直都是想幫我的。”
“我知道，但是這樣一來，長樂國定是容不下你了，你若是跟著他，他便不能回長樂國了，你們想好日后要去哪里了嗎？”
谷苗聽了單師父的話，也才醒悟過來，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我才醒來不久，還沒來得及想這些問題。”
“這些事情也都不急，你先慢慢養傷，等養好了傷讓慕然給你一個答復就行。”單慶說著，微微嘆了一口氣：“老夫看得出來，那小子是真心喜歡你的，你跟著他不會吃虧。”
“嗯。”谷苗再一次被感動得眼淚汪汪的。
“行了行了，都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別老動不動就哭，丟不丟人。”單慶嫌棄地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
單慶出去后，谷苗一個人窩在滿是楚亦淵氣息的被窩里，開始想著師父方才的那些話。
楚亦淵是長樂國的三王子，他從小生在秣陵長在秣陵，秣陵城還有他最敬重的瑾王爺，還有歡喜鎮的那些人，他不可能不回去。
可她如今雖已經修煉到蠱蝶了，卻不知為何，最簡單的易容蠱卻怎么都練不成，若是以本來的樣貌同他一起回秣陵，當初王陵內的那些人定能認出她來。
人皮面具倒是個好東西，可那玩意兒那么悶，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戴著吧。要不楚亦淵回秣陵的時候，她就住在歡喜鎮好了，不過歡喜鎮離王宮那么遠，他們要見一面都要花好長時間的，也太不方便了。
“在想什么呢？”門突然被推開，楚亦淵端著一只碗走了進來。
“藥這么快就熬好了？”谷苗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不是，藥還在熬，我看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就熬了點白粥，你先將就著喝點。”楚亦淵說著，在床邊坐下，舀起一小勺粥，放在嘴邊仔細吹了吹這才輕輕送到谷苗嘴邊。
谷苗看著他滿面春風的樣子，絲毫沒有他三哥說的那般不成人樣，精神也頓時好了許多，聽話地張開嘴，一勺一勺喝完了楚亦淵手中的白粥。
“待我傷養的差不多了，你會回秣陵嗎？”喝完粥之后，谷苗還是忍不住問道。
楚亦淵放下碗，掏出一方帕子仔細幫她擦拭嘴角：“你喜歡秣陵嗎？你喜歡我便帶你去，你不喜歡我們就去別的地方。”
“當日大哥死的時候，祁將軍的人已經認識我了，所以秣陵應該容不下我。可是，在秣陵有你的王叔，有歡喜鎮，你從小在那里長大……”谷苗的語氣有些猶豫。
“只要有你在，去哪里都行。”楚亦淵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蛋：“我原本的打算是，待你稍微能走動了，就帶你去香楓山。那里的景色很美，采藥養傷什么的也方便，你若是有別的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告訴我，我再去看看。”
“你決定就好。”谷苗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住著兩顆小星星。
“十幾年前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在你眼里看到了這種光。”楚亦淵看著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十幾年過去了，那個眼淚汪汪的小丫頭，現在終于又回來了。
“說，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已經覬覦我的美色了？”谷苗笑著想要坐起來同他嬉鬧，卻又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你先不要亂動。”楚亦淵說著，掀開被子，一邊繼續處理她裂開的傷口，一邊笑著道：“美色？難道是我眼瞎了，為何半點都沒看到？”
“那你覺得，什么樣的才算是美色？”谷苗被他一打擊，有些生氣道。
“宮里曾流傳過許多關于你們南塢文雪公主的畫像，傳言她微微一笑，清硯閣的滿園丹桂便競相盛開，我想，那樣的才算是美色吧。”楚亦淵說著，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個月牙兒的形狀：“不過，自從喜歡上你之后，這世間所有的美色，在我眼里，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尹雪確實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谷苗說著，頓了一下，而后表情開始慢慢變得憂郁。
“三年前，我在長樂國王陵被三哥和紫禁衛救下之后，他們連夜逃出了秣陵城。我在馬車上醒來之后問三哥尹雪呢，三哥說事發突然，他忘記了將尹雪一起帶走了。再后來，南塢國密探傳來消息，說尹雪被長樂國祁將軍發現，被害死了。”谷苗說著，聲音染上了幾分哽咽：“是我間接害死了她。”
“文雪公主不是因為水土不服病死的嗎？”楚亦淵替她包扎傷口的手頓了一下，繼而動作更加輕柔。
“那時候是你幫我配了藥，幫助尹雪假死逃出了長樂國后宮，我將她安置在秣陵城郊的一處宅子內，準備等大哥完成了任務就帶著她走的，后來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祁將軍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谷苗的語氣間滿是憂傷。
楚亦淵看著她傷心的樣子，有些后悔一不小心提到了她的傷心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安慰她：“你想開些，當初若是你沒有幫助文雪公主假死出逃，依王后的性格，她也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嗯。”谷苗輕輕點了點頭，轉而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那日驛站放火之人，便是祁將軍的人。我隱約記得我當時在陪尹雪去見王后的時候，他來找王后匯報過消息。”
“就是那個捅了你十七刀的黑衣人？”楚亦淵的聲音染上了層層寒意。
“嗯，你不要生氣，我不是也捅了他好多刀嘛。”谷苗頭一次見楚亦淵那種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些討好地對他笑道。
楚亦淵的表情依舊透著殺意：“他死有余辜，至于祁勇，總有一天，所有的帳我都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的。”
“嗯，我相信你。”谷苗看著他，眼底滿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