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檢驗你選中的人類嗎？來一場刺激的考試吧！”

——創世紀人類軀體選拔公司

“過來，這有你想要的東西！”說完這兩句話，男人一轉身縮回了超市。

陳褚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隨即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跟著了過去。進去前她快速編輯了一大段話，然后將手機放在門口的箱子上。

推開門走進超市的一瞬間，仿佛愛麗絲夢游仙境里的情節一般，她眼前一花，天旋地轉過后，以前熟悉的收銀臺，琳瑯滿目的貨架和收銀員們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遠處一座無邊無際的森林。

貨架后面隱約有人影閃過，沒等她看清，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面前出現了一片森林。森林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活氣，她上前兩步，摸了摸離她最近的樹干，約莫兩人環抱，深褐色，堅硬，粗糙，離著地幾十米的地方是濃密的樹葉，碧綠色的鱗片一般閃爍著光芒，她從未見過這種形狀的樹。

樹上沒有一只螞蟻，地上也沒有一片落葉，樹的根系牢牢地扎在土里，土呢，灰褐色，松軟透氣，你能想象到一棵樹最完美的樣子就在眼前，而越完美的東西往往越是虛假。

她抬起頭，透過沒有陽光卻閃著寶石樣光芒的樹葉間，看向藍的一片祥和的天空，塑料的質感撲面而來，像一個最貧窮的劇組搭建的藍色布景，處處透著漫不經心的荒誕。

不遠處的青草上帶著逼真的露水，混合著樹木與泥土的香氣，一切都游離于真實與虛幻之間。

她回過頭，身后依舊是剛剛進來的那扇超市大門，她還能看到門上為了過些天的促銷活動貼上的橫幅，橫幅上有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豬，大大的眼睛圓圓滾滾。

視線透過玻璃門，后面卻不是她剛剛進來的街道，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好像茫茫宇宙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空曠，神秘，卻讓人心生畏懼。

剛剛……

陳褚皺了皺眉頭，可能是她看錯了，她總覺得在那深淵的最深處，仿佛有一只眼睛突然眨了一下。

只能向前了。

向前幾步遠的地方橫亙著一條河，看不到源頭和盡頭。河水很清，一眼就能望到底，不深不淺，卻足足又有三五米寬。想要跳過去是不可能的，下水趟過去風險又太大。現在的世界規則已經被改變，做出的每一個錯誤選擇都可能瞬間要了她的命。

食指摩挲著帽沿，這是她的一個小動作，每當思考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這樣。

我來這……是做什么的？

就在思維運轉這短短幾十秒，她迅速意識到自己已經忘了很多事情，就像有什么東西從她的腦海里將記憶一點點腐蝕殆盡。

陳褚一驚，眼睛飛快地周圍，卻始終沒有發現異常。

無論有問題的是什么，這里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她心一橫，剛要邁出腳步——

“會死哦。”一個嬌滴滴的女聲穿入耳中。逆著光，遠方地平線上走來了兩個人……

魚？！

陳褚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更加準確來說是兩個魚人。

它們有著正常人類的身體和四肢，上身卻是一顆魚頭，物種間的劃分也十分明確，就像剛剛提醒她的這個，就是一個雌性的，虎頭鯊。

虎頭鯊旁邊的是一只胖頭魚，這個組合初見有些奇怪，看著這一高一矮一雌一雄的組合，陳褚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在看到虎頭鯊的身上竟然穿著一件造型繁復的黑色小洋裝，而旁邊的胖頭魚正畢恭畢敬地為她打著一把小洋傘時，這種荒謬頓時感達到了頂峰。

在他們走過她身邊的時候沒有停留，也沒有因為她與他們形狀不同而感到驚訝，依舊像大小姐領著她的仆從，昂著頭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無奈，陳褚先開口打了招呼：

“您好。”

虎頭鯊停了下來，這位高貴的小姐用一種矜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點了下頭，大概是意味著讓她有話快說。

陳褚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從和開始他們交流起就沒有被繼續消失，但是剛剛被侵蝕掉的卻遲遲沒有回來，看來過河和找回記憶的關鍵就在這兩只神秘的魚人身上。

這就像在玩真人冒險游戲，只有NPC恰到好處的出現，才有繼續下去的機會。

“謝謝您剛剛善意的提醒，請問您知道過河的辦法嗎？”她斟酌了一下，用了敬語。她看向的明明是虎頭鯊，而一旁一直沉默著，沒什么存在感的胖頭魚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珍妮弗，你剛剛聽到這個人類說什么了嗎？”

原來這只虎頭鯊叫珍妮弗……

“哦，亨利！該死的你的口水都要濺到我的衣服上了！”

亨利沒有停下，反而笑的更加起勁，仿佛要把肺都笑出來，他彎下腰，一張扁平的魚臉愈加扭曲，笑到最后已經說不出話來。

“一個人類竟然想過河？你究竟是從哪里跑出來想自殺的瘋子？她肯定是被水侵蝕傻了。”珍妮弗用一種鄙夷的口氣道：“噢，我真的沒有聽過比這更荒謬的事了。”

我不僅聽過我還見過……看著面前用腿在岸上走路還會說翻譯腔的魚，陳褚只得繼續保持沉默。

珍妮弗剛想繼續說什么，亨利的笑聲突然戛然而止，魚頭一轉對著珍妮弗一本正經道：“這個是我找到的。”

隨即他又將腦袋轉向陳褚：“作為下等的人類，這條河里的液體能直接將你的皮肉和靈魂全部腐蝕掉。”

“……”

“人類的記憶就像一個一層套一層的俄羅斯套娃，你進來的時間不長，所以河水只侵蝕掉了你靈魂最邊緣的一些記憶，沒有觸及到最根本的核心。換句話說，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只不過是你的一部分。”

“一部分？”

“沒錯。”亨利聳了聳肩，做出了一個夸張的表情，指了指河水：“剩下的都在那里面。”

“這個島走三步就有一條這樣的河，只有我們這些被創世神眷顧的高等生物才能在這水里自由活動。”此時的地位好像完全反了過來，珍妮弗退了半步，安靜地站在亨利后面聽他大放厥詞。

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她又快速地瞥了一眼陳褚，眼里呆著濃濃的厭惡與殺意，又轉瞬即逝。

這兩條魚……？

“除非……”亨利的夸夸其談接近尾聲，留下了一個話頭，陳褚眨了眨眼睛，從珍妮弗的惡意中回過神來自覺接上：“若是您有什么困難請務必讓我幫忙。”

“困難？你區區一個人類能幫的上我什么！”亨利的眼睛鼓了起來，讓這條胖頭魚丑的更加不可直視起來，好像受了多大的侮辱。

“……”

“算了，不與你一個人類計較。”見陳褚沒有順勢巴結他的意思，他只得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沒有再得寸進尺，語氣也變的溫和起來。

然而在陳褚聽來卻是惡意滿滿——

“我想和你玩個游戲。”

……

說是游戲，果然并不像亨利說的那樣簡單。

陳褚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剛剛亨利提到的游戲內容：“學校？”

眼睛一眨，四周的景物一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此時正站在一間門外，四周一片黑暗，隱隱傳來些許嘈雜。透過門縫看去，里面桌椅俱全，看起來就像一個最普通的教室。

剛剛一直跟在亨利身后的珍妮弗此時卻不知所蹤。

“啊，你是說珍妮弗，她現在扮演你的班主任，一會你進去就能看見她了。”

“……”

“什么過家家！”亨利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像變臉一樣恢復了之前屬于生意人的笑容。“不得不說你的運氣還真是好，碰到的這次可是投入少收益大，穩賺不賠的聯動游戲……”

“你能直接知道我的想法？”陳褚眨了眨眼睛。果然，剛剛她沒有直接說出口而是在心里默念，亨利卻照樣聽到了她的話。

“啊，這個是我在游戲里的特權，而且要在不超過兩米的范圍內才能發動。畢竟一個好的教導主任要時刻關心著學生們的身心健康嘛。”

聯動游戲？

“聯動游戲，顧名思義，現在很多東西都喜歡跨界聯動，比如餐飲業和運動品牌，小說電影和品牌服飾什么的，它們共同搭建一個項目，然后兩家平分收益。

我們就緊跟潮流，設計了一款由超市和學校聯動的游戲，據說還受到了上面的廣泛好評。具體呢就是他們提供場地，我們提供人選，然后，你懂的。”他露出了一個商人的笑容：“互利共贏。”

“收益是什么？”

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亨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然，你的獎勵也將是雙份的，所以游戲不會太簡單……反正也不會太難就是了，一切都是按你的能力設定的。每當你完成一部分的任務，我就會從水底把你的靈魂撈上來一部分還給你。”

見到她疑惑的目光，亨利打了個哈哈便轉移了話題：“不用擔心，游戲的規則很簡單。”

“……”

“合作愉快，祝你……活下去。”

還沒等陳褚說話，只見亨利高高抬起手，對著天空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

【游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