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宮里的時候，已經是巳時。

與往年相同，皇后將宮宴設在了慶云殿。皇后未到，已有不少官眷到了。

殿內分社男賓席和女賓席，分別在左右兩側。男賓席是給各皇子、世子以及官家少爺的；女賓席則是為了公主、郡主以及各府的小姐們準備的。宴會雖未開始中間的圓臺上卻已有舞姬暖場。

“參見昭陽長公主，參見蕓汐郡主。”

見昭陽帶著人進來，原本在座閑聊的女眷們都紛紛起身見禮。

“眾位夫人小姐快快請起。”

昭陽也熱絡地招呼大家起身，然后帶著盛顏姐弟三人入座。

盛府因著昭陽的身份，被安排在了女賓第二席。盛顏與盛汐兒并排坐在昭陽身后，盛宇本該在男賓席，因為年紀太小，又沒有相識的男賓照顧，昭陽便很體貼地讓宮女在盛顏邊上添了張椅子。

“快看，蕓汐郡主頭上那支步搖好特別，走起路來還會響，跟唱歌兒似的。”

“你看個步搖上的玉是藍玉誒，莫不是那支傳說中的藍玉響鈴金步搖？”

“是嗎?以前只聽說過，今天竟第一次見郡主帶出來誒。真好看！”

“那可不，那是先帝御賜的！還是獨一份兒，能一樣嗎？”

盛汐兒頭上的步搖從進門便成了小姐們議論的重點。艷羨聲此起彼伏，更是讓盛汐兒挺直了身板，像只高傲的孔雀。

盛顏看著第一席的空位，想著這恐怕就是祁王府的席位了吧。這皇后還真是不避諱，祁王再得重用，也是外姓王爺，竟還排在了昭陽前頭。看來昭陽確實跟當今皇帝沒什么感情。

“祁王妃到！”

太監一聲尖利的聲音，成功轉移了大家的目標，在座的人又紛紛站起來。與剛才不同的是眾小姐眼中更是多了一份欣喜。

“快看快看！世子誒，祁王世子今天也來了！”

“往年宮宴從未見世子來，今年竟能有幸見到世子爺誒！”

盛顏看著大家議論的方向看去，祁王妃一襲絳紫色金絲繡花長裙，帶著恬淡的笑意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年輕的一男一女，那少女嘴角梨窩隱現，兩只金蝶耳墜掛在臉頰邊燦爛耀目，更映襯出膚若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盛顏腦中跳出這幾個字。

男子一雙劍眉下有著同祁王妃如出一轍的丹鳳眼，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竟毫無違和感，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袖邊和他頭上的羊脂玉發簪交相輝映，果真是令女子傾心的偏偏少年郎。

祁景修在祁王妃耳邊耳語幾句，祁王妃點了點頭，他便向著男賓席走了出去。

祁王妃則帶著祁云箏向著自己的席位走去。

“王妃嬸嬸好。”

在經過盛家席位時，盛汐兒忙起身，乖巧地向祁王府行禮。

“顏兒，還不見過王妃？”

昭陽貌似與祁王妃不合，話語間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完全不似剛才對其他夫人那般溫和。

在一旁跟盛宇忙著吃糕點的盛顏一聽，連嘴都不擦忙起身見禮。

“這便是顏兒吧？多年未見這出落地也是亭亭玉立了。”王妃也不管昭陽的臭臉，隨意寒暄著打發了盛顏，便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盛汐兒身上，“郡主多禮了，你既喚我一聲嬸嬸，那便是無需這些俗禮。郡主頭上戴的可是當年先帝御賜的藍玉響鈴金步搖？”

“正是。”盛汐兒甜甜一笑，以前王妃從未對自己如此熱絡，看她對盛顏的態度，莫不是這幾日聽見關于盛顏的傳聞，當真惱了她了，心下更是歡喜。

“看這簪子多配我們郡主，真美。”王妃攙著盛汐兒的手，又是一頓夸贊。

夸得盛汐兒竟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看盛顏，心里竟是得意。盛顏，看吧！你拿什么跟我掙，王妃根本不喜歡你。

“你們看，祁王妃好像很喜歡蕓汐郡主。”

“那可不祁王府跟相府可是有婚約的！自然親厚。”

“可是有婚約的不是那個大小姐嗎？王妃好像一點都不喜歡她呢！”

“你看她那樣子，一來就坐著吃糕點，都沒停過，哪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們沒聽外面的傳聞嗎？相府大小姐幾次三番在眾目睽睽下丟人。惹得王妃不快，估計這婚約得落到蕓汐郡主頭上。”

“當初定親的時候，陛下未登基，祁王爺當時也不過只是個將軍，自是高攀不上郡主的，定個庶女也是正常，現在祁王府如日中天，自然是看不上那個粗鄙的大小姐了。”

“....”

盛顏對王妃的態度并不在意，更確切說這本就是她想要的效果。祁王妃不喜歡自己，便有機會退親，她祁王府要娶盛汐兒也好娶別人也罷，只要不是盛顏都沒關系。只是她看著祁王府身后的那個少女總覺得怪怪的。那女子從進來便一直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那笑容并不似他人對自己那般或嘲諷或輕蔑或虛假，而是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這反倒讓盛顏起疑，說不上哪里有問題，但總覺得怪怪的。

“皇后娘娘駕到！”

當盛顏自己還在少女笑容中發毛的時候，在眾人的跪拜中，皇后娘娘一身金色鳳袍緩緩走上殿內正上方的赤金坐椅上。

“眾位夫人都平身吧，今日宮宴都是咱們這些內宅女子和孩子們，無須多禮。”皇后的聲音很和藹。

“謝娘娘。”

盛顏隨著眾人一起起身，抬頭正瞧見皇后娘娘身后的女子，吃了一驚。

那女子正是除夕那日自己搭救的女子。

盛顏看向沈流霜的時候，她也正好看向自己。除夕那晚并沒有仔細看她長相，今日一看，才發現竟也是個美人坯子。果然京都養人，隨便遇見一個都是個頂個的姿容絕色。不過沈流霜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她與皇后相似的眉宇間更多了一絲清冽的書卷氣，這份氣度倒不是靠華服首飾能裝點出來的。

“這是我母家侄兒侄女。”皇后向著堂下的人引薦自己身后的一對男女，“在座男兒可能已經與我這侄兒沈流舒相熟，便不必我多做介紹了。這是我侄女沈流霜。”

“那便是沈流舒啊！就是那位連中三元榜首的沈家少爺嗎?”

“本以為應該是個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沒想到竟也是這般俊雅。”

“.....”

盛顏豎著耳朵聽著少女們談論，女人多的地方是真好，想知道什么都不用自己打聽。皇后母家雖在朝中無官無爵，但卻是大名鼎鼎的百年書香世家——沈家。沈家開辦著大郢第一書院青山書院，滿朝文武無不在青山書院求過學，就連皇家子弟也是會進書院學習的。當年陛下還是太子時，太子妃薨逝，后續弦了沈家獨女沈玉槿，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而這沈流舒是近幾年除了一直風頭無兩的祁王世子之外，京城人談論最多的公子了。不是因為他的清貴家世，而是連著三年的院試、鄉試、會試沈流舒連中三元，皆是榜首。如此天縱英才前所未見，自是今年科舉狀元的大熱人選。

每屆科舉狀元郎無不是各家達官顯貴擇婿的香餑餑，現下各位夫人小姐見了這沈公子又是個俊雅如謫仙搬的人物，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

兄妹二人一經皇后介紹之后便分入男女賓客席位。沈流舒與男賓席太子同坐，沈流霜則跟祁王郡主祁云箏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