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慶祝程靈珺和路遠在一起的由頭,殷小星在他們那蹭了頓飯,酒足飯飽,她便自動熄了自己這個電燈泡,溜回到自己的房間。
門開的那一刻,她在門口定了定,生怕自己會看到沈知鄴痛哭流涕的樣子。
可令她意外的是,此時的沈知鄴非但沒有悲痛欲絕,反而正站在客廳的矮柜前,背對著她擺弄著什么。
殷小星好奇地想要走上前去看他在做什么,可她剛抬腳,一連串鼓聲便在室內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聲。
“難道是他……”
聽到這早就聽了無數遍的音樂,殷小星忽然回想起前些日子那莫名出現在她屋里的音樂,瞬間便明白過來。
原來幾個星期前出現在她屋子里的音樂,就是那時她還沒看見的沈知鄴放的,也就是說,最近才出現的詭異幻影其實早就有了預兆。
殷小星正忙著梳理這一切現象之間的聯系,一直背對著她的沈知鄴卻在此時轉過了身。
他身前系了個圍裙,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正忙著戴清潔手套。
他這是,要做清潔?
殷小星疑惑了,這是哪門子排解失戀痛苦的方法?
戴好手套,沈知鄴從水盆里取出一條毛巾,將其擰干后,便躬身將矮柜里面的CD全都掏了出來,將其擺在茶幾上一一擦拭。
殷小星激動地盯著茶幾上那一張張Haggard樂隊的原版CD,明知道自己觸摸不到這些幻影,她卻還是忍不住向那些CD伸出了手。
雖然在網上聽了好多年他們的歌,她卻一直買不到他們的實體專輯,眼前的這幾張CD著實讓她羨慕得很。
“瞧你平常不茍言笑的,沒想到你居然也喜歡他們。”
殷小星對著那個忙活的沈知鄴自言自語,心里竊喜著這個意外的發現。
擦完了CD,沈知鄴又轉頭開始收拾客廳的書架,那上面的書多到幾乎要塞不下,但殷小星卻發現,那些書并不是被隨意地放在書架上的,而是按照類別被擺放起來的。
她隨意瞟了幾眼其中幾本書的書名,然后便意興闌珊地收回了目光。歷史、政治、金融、管理,在殷小星眼中最催眠的學科全都集齊了。
不過很快,殷小星的目光便被書架上的某些物件吸引了去,那是幾個裝著沈知鄴和白露合照的相框。
照片中的他們笑容燦爛,白露依偎在沈知鄴的胸膛前,柔美動人,那時候的沈知鄴,面部棱角還沒有現在這般分明凌厲,眼神中也透著殷小星從不曾見過的清澈與溫柔。
殷小星之前的好奇在看到那些照片時便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失落和難過,她甚至分不清,那難過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沈知鄴。
沈知鄴垂眼望著那幾張曾經明媚的照片,眸色忽明忽暗。
他本是個抗拒照相的人,可當時面對白露要在朋友圈秀恩愛的要求,他便配合她一起照了這幾張照片。
這照片照過,白露便忘了,是沈知鄴特意挑選了幾個相框,將合照打印出來裝在里面的。
此時的他既沒有自嘲的笑,也沒有感懷的哭,只是在停頓片刻后,毫不留戀地連照片帶相框一并扔進了垃圾桶里。
“哎!那相框別扔啊!還能再用呢!”殷小星撇了撇嘴,受不了沈知鄴的浪費。
整個下午,沈知鄴都在各個房間內來回穿梭,殷小星則窩在沙發上一邊吃雪糕一邊監工,看著看著便睡著了,等她再醒來時,客廳里突然多了兩個大號的黑色垃圾袋。
殷小星揉揉眼,向還未封口的那個袋子望去,只見袋子最上面塞著一個毛絨玩具。
她這下倒是明白了沈知鄴在做什么,深情時可以那么柔情似水,一旦決定放手便可以這般決絕,這家伙還真是理智得可怕!
認識了眼前這個真實的沈知鄴,殷小星忽然覺得他和自己相差甚遠,自己從來都是個長情的人,即使告訴過自己千百遍,再也不做那暗戀的蠢事,可她卻一直沒辦法心口合一。
而沈知鄴,對在一起三年的女朋友,都能這般利落的放手,又怎么會對他人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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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劇中觀眾的哄笑聲不絕于耳,殷小星嗦了口剛煮好的螺螄粉,跟著劇情傻笑。
餐桌那邊的沈知鄴卻沒有時間吃晚餐,此時的他正面對著電腦,與小組成員們開視頻會議,時不時低頭查看手里拿著的文件。
“你就不能帶耳機嗎?”
“這個‘聯途信息’的財報,現在看來情況還是不錯的,但是隨時有被另一家反超市場占有率的可能,Ken,你記得多留意,苗頭不對要立馬報告。”
殷小星白了一眼正認真部署工作的沈知鄴,認命地將桌邊的耳機線扯了過來,塞到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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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安靜的臥室內盈滿了微黃的燈光,殷小星打了個呵欠,繼續埋頭在言情小說里。
高中的時候,她從同學間悄悄來回傳閱的“傷痛文學”那里打開了新世界,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走上了通宵看小說的不歸路。
工作后,對她來說最享受的小幸福,便是在周末不用早起的夜晚,熬夜看小說。
正看到男主誤會女主離她而去,沖完澡的沈知鄴便走進了臥室,一如往常一樣,他身上只裹著一條浴巾。
雖然偷看人家美色這事她之前已經有了經驗,可殷小星還是忍不住抬眼向沈知鄴望去。
不愧是每天都運動的人,沈知鄴身上沒有一點多余的贅肉,肌肉的紋理和線條也恰到好處,完全不像那些追求夸張肌肉的猛男。
不過真正吸引殷小星目光的,卻是他下腹部邊緣那里的一個黑色紋身。
她直起身仔細打量,見那團紋身并不是某個具體的物件,而是像圖騰一樣的紋樣圖案,實在無法知曉其背后的確切含義。
她正想著,沈知鄴已翻身上了床,他將浴巾從身下抽出來,扔在了離床不遠處的小沙發上,又把毯子扯過來蓋在身上。
直到此時,殷小星才開始變得不淡定起來,先前即使每晚睡覺時沈知鄴也都在床上,可畢竟他那時是習慣睡在床的另一側,離她還是有一些距離。
可如今他也變成了孤家寡人一個,甚至在下午打掃時把白露的那個枕頭都給丟掉了,這回自己直接睡在了床的正中央,無形中離殷小星又近了些。
雖然知道這只是沈知鄴的幻影,可殷小星總覺得這種感覺怪怪的,她不自在地向床外側移了移,企圖稍微拉開些距離。
沈知鄴用手捋了捋半干的頭發,而后拿起手機,投入地盯了許久。
一聲輕淺的嘆息從肩膀附近傳來,殷小星再也沒了心疼小說女主的心思,她情不自禁地扭過頭,鼓起勇氣去偷瞄沈知鄴的手機屏幕。
殷小星本以為,沈知鄴之所以會在深夜這般低落,一定是在看白露的照片時回想起了過去的美好。
可當她看清手機屏幕時才發現,沈知鄴雖然確實是在看照片,可那照片里的,卻不是白露,而是兩個攬肩搭背的少年,他們穿著球衣,正對著鏡頭大笑。
殷小星一眼便認出站在左邊那個手里拿著籃球的就是年少時的沈知鄴,但令她意外的是,原來現在這個嚴肅正經的沈知鄴也曾是個開朗活潑的男孩子。
沈知鄴手指一滑,退出了相冊,隨即打開了微信頁面,他點開唯一的一個星標朋友,進入到對話頁面。
他是要找這個老朋友訴苦吧?
殷小星見那個星標朋友的頭像就是一個身穿球衣的男孩的背影,便作此猜想。
沈知鄴垂眼盯著那個對話框許久,卻遲遲沒有動一下手指,殷小星在一旁有些著急。
“快找他呀!都是好朋友怕什么呀!”殷小星焦急地鼓勵道。
半晌,沈知鄴在對話框里輸入一行字,按下發送鍵。
殷小星看到那短短幾個字,覺得心里有些悶。
“兄弟,我又回到一個人了,這下輪不到我取笑你了!”
房間內安靜了許久,沉默的兩個人并肩倚靠在床頭,仿佛都在等待手機那頭的回應,可直到沈知鄴熄滅了床頭的燈,那通留言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