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陳家夫人的棺材安全送到,算是完成了道行云的托付,宗毓沒耽擱,立時從樟樹巷進了城中東市。
宗文原以為自家公子這么急吼吼的進市場是有什么急事,片刻都不敢耽擱,匆忙給那幾個壯漢結了錢,便趕緊跟著,一路上走的汗津津的,等終于到了,看著自己公子站在一個制衣服鞋帽的鋪子里,手中拿著一件做工精致的女式外袍仔細端詳時,心里簡直跑了馬。
只見宗公子一路上進出了數家衣服鞋帽店,宗文手上的小衣箱越拎越多,直到手里都拿不下了,宗毓才停下來,看了看那些衣箱,唇角微微升起一絲笑,但這笑沒持續多久,片刻之后,笑意冷下來,他原本透亮的眸色也黯淡下來,他嘆了口氣,道:“去,找一個鋪子將這些衣裳首飾都寄存起來。”
宗文驚訝道:“公子你買的那么開心,合著這些都不送人啊?我還以為……”
宗毓瞥他一眼:“快去!”
宗文哦了一聲,灰溜溜拎著東西走了。
只剩下宗毓一個人在原地,卻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又笑了,自己對著空白的地面輕輕笑了一會,過了片刻,他抬眼看了看周圍,將這笑意收斂起來,抬腳走了。
可憐宗文,剛寄存了東西還妥帖的找掌柜的打好了字據,拿著字據出門,正看見宗毓如風般離去的殘忍背影,他不由咬了咬牙,揣好字據三步并作兩步趕緊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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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去。
對無憂來說是不咸不淡,對道行云卻是一日漫長的折磨,走動坐臥都不合心思,在無憂的面前踱來踱去,看得無憂眼暈,好容易挨到第二日一早,太陽剛一升起,道行云便瘋狗一般沖到無憂面前,催她快些與她去府衙救人。
因前些日子將身上全部銀兩花了個干凈,無憂此夜難得未睡,在這荒山野地里打了一晚上的坐,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的,也沒有蒲團,又有道行云在一旁念念叨叨折騰不休,這個坐打的著實是不舒坦。
無憂睜開眼睛,看見道行云一張鼠臉在自己眼前極近處,看起來是平時的幾倍大,連他鼠嘴邊上的胡須有多長都看的清清楚楚。道行云挨了一夜,一雙眼圓睜著,紅汪汪跟只兔子似的,就這么直愣愣的盯著無憂。
無憂嘆了口氣,自坑坑洼洼還生著幾根茁長的野草的地面上爬起來,從前在妖界時,無憂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心地善良的妖,頂天了也就是個沒什么壞心眼的妖,如今卻覺得,自己拿這只松鼠毫無辦法的樣子,簡直像極了一尊活菩薩,她甚至想,若是此時她念一句無量天尊,是不是立刻就飛升成了神仙了。
這時候就體現出宗毓的重要性。
宗毓有錢有人又好說話,他在的時候,道行云這一張鼠臉可從來都是纏著他的。
等無憂隱去身形一路御風到梅州府衙的時候,宋世昭已經坐在堂上,堂下是李秦氏正在伏地哀嚎,李秦氏雖瞧著身形瘦小,哀哭時嗓門卻亮,府衙室內空曠,地方也大,李秦氏嚎哭的聲音在府衙四面回蕩,蕩進無憂耳朵里時直將她扎得一個激靈,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