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離去，不再多言，也就不曾看見軒轅昭德眼角的寒光。

來到軒轅鏡的疏影院，軒轅念看著院前飄零的梧桐葉嘆了一口氣，就像院落的名字一樣，二哥就像“飄渺孤鴻影”一樣游離在軒轅家，雖然姓軒轅，卻永遠對這個家有一種疏離。

軒轅念覺得二哥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陰影之下，因為他自己的才能一直被大哥掩蓋，所以郁郁不得志。

但實際上，二哥的謀略不輸于大哥，但他卻不如大哥懂得人情，容易被情感所惑，看似不拘泥于世，實際上處處被世俗牽制，他不愿意妥協卻又不得不妥協，所以二哥在軒轅家一直像是個異類。

形單影只……

當他與大哥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看到的只有大哥。

軒轅念推開院門，并沒有見到侍婢，因為軒轅鏡喜靜，所以疏影院里的侍婢并不是很多，每個人都在自己任職的房間里，很少會出來，軒轅鏡的人就像軒轅鏡一樣，活在陰影里，不愿出來，而且他們大多也從未進過軒轅鏡的臥房。

除了洛水和洛言、軒轅念與云岫之外，似乎就沒有女人能夠進入了。

“不，還有一個人。”想到這里，軒轅念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還有一個人，或許，她對于二哥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軒轅念口中吐出了六個字：“小一，司徒靈淵！”

軒轅念進入軒轅鏡的臥房里的時候，看見軒轅鏡正坐在桌前，望著一支彼岸花式樣的發簪，心中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伸手拿了過去：“哇，好漂亮的發簪啊！是二哥給我買的嗎？不過彼岸花漂亮是漂亮，但是花葉永不相逢，這寓意可不太好呢？”

軒轅鏡已經聽出了軒轅念的意思，明白軒轅念是在告訴自己、自己與司徒靈淵絕無可能，但還是不愿意就此放手：“花葉雖不相逢，但有心就夠了。”

“二哥，怕就怕襄王有意，神女無情。”軒轅念將發簪放在了桌上，雖然想過“失手”掉在地上毀了它，但終究還是沒有，罷了，就給二哥留個念想吧，畢竟，他們兩個絕無可能。

軒轅鏡沉默著，沒說話，過了一會問道：“她怎么樣了，聽說已經去了森羅殿。”

軒轅念看著二哥，語氣有些無奈：“二哥，小一是我的人，我自然會保她，二哥，你應當清楚，她會跟我一起進宮，你們之間沒有結果的。

父親已經為你安排好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將會是吏部侍郎季安的女兒季玉荷，那可是一個妙人，真的是情如玉，身似荷，相比司徒靈淵，她是更適合你的人。”

軒轅鏡看了一眼軒轅念，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這么了解自己的事情，季玉荷的事情，自己也是剛剛聽到手下說起的，季玉荷的確是最適合自己的人，大家閨秀，知書識禮，長得甚是漂亮。

當然，對于軒轅家而言，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季安如今雖然并不是大權在握，但是假以時日必定會助軒轅家一臂之力，但他看到季玉荷的時候，心中想的卻是司徒靈淵，那個名字里盡是悲涼、死亡之意，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時候眼神里都是警戒、固執的司徒靈淵。

但，他們沒有可能，他是軒轅家的二公子，她是軒轅家的死侍，而且是軒轅念親手挑選的北斗七子，注定這輩子他們都沒有可能。

“念兒，我只是對她有些興趣罷了，我們軒轅家的人是沒有心、沒有情的，你想多了。”

聽到軒轅鏡否認自己對司徒靈淵的感情，軒轅念也不好拆穿，畢竟軒轅鏡跟司徒靈淵沒有任何糾葛才是太想要的，軒轅念笑道：“念兒剛剛有跟二哥說什么嗎？念兒畢竟是小孩子，經常胡言亂語，還請二哥不要見怪。

畢竟二哥是大人了，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肯定比念兒要清楚。母親請我們兄妹三人去她的院子里用膳，二哥可別忘記了啊，念兒還要去請大哥，就先離開了。”

既然軒轅鏡不承認，軒轅念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作為妹妹，她該說的也都說了，軒轅鏡會怎么做，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說到底北斗七子都是她的人，要是司徒靈淵與軒轅鏡有什么瓜葛被軒轅昭德知道了，對其余六子也是一種不利，所以，就讓這件事這樣過去好了。

此時的軒轅念覺得，只要將司徒靈淵帶進宮，軒轅鏡娶了季玉荷，他們兩個就算有感情也會斷了吧。

后來的軒轅念，想到自己當時的想法覺得有些可笑，抽刀斷水水更流，若是有了情，哪是那么容易斷的？若是能斷，世上又怎會有那么多的癡男怨女。

軒轅念離開疏影院的時候，軒轅鏡還沉在自己的思緒里，因為他突然對這個妹妹也產生了興趣，以前軒轅念的確是很聰明，但是現在軒轅念給他一種恐怖的感覺，那是大哥都沒能給他的恐怖感，他善讀心，卻讀不出這個妹妹到底在謀劃什么。

看來，智圣天嵐的教導甚是了得啊。

其實，他之所以沒能看出軒轅念在謀劃什么，是因為軒轅念什么都沒有謀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隨心而為，只是結果在日后會被證明是正確的罷了。

軒轅念十分開心的來到了大哥軒轅銳的蒼梧院，之所以開心是因為云岫剛剛來通知她，軒轅昭德的錢已經到位了，軒轅念心情由此大好，還很痛快的跟云岫說去北淇的時候帶上一千兩銀子免得受委屈，她根本沒想過如果云岫想帶的話，自己的錢都是云岫的。

軒轅銳的蒼梧院是軒轅念最喜歡的院子，周圍一圈都是梧桐，將半個蒼梧院罩在其中，可是因為太冷了，所以洛水阻止了軒轅念要求搬家的請求。

當然，除了云岫沒有人知道，軒轅念之所以想搬家，是因為當天出門的時候，聽說梧桐木頭最近很貴……

“大哥！”

軒轅念一進門就撲進了軒轅銳的懷抱里，軒轅銳被嚇了一跳，后來發現是軒轅念捏了一下軒轅念的臉，笑道：

“怎么想到大哥了啊，我可沒錢了啊，錢都讓你搜刮去了，別說你不是貪財的人，別提什么兄妹情誼，當你從我這拿走一萬兩銀票的時候，我們之間的兄妹情誼就已經沒有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還是跟身邊的侍婢說道：“把之前從蘇州帶來的蜜餞拿過來吧。”

軒轅銳比軒轅鏡更加寵愛自己的妹妹，因為他一直都以軒轅家繼承者自居，對他們有一種責任感，而且軒轅念從出生起，就注定要為了軒轅家進宮，所以一直以來也很憐惜。

但是，軒轅家的人，誰又有資格憐惜別人呢？

都是一群不能選擇自己命運的可憐的人罷了。

等到侍婢拿過蜜餞來的時候，軒轅念急忙跑上前去，唯美食與金錢不可辜負嘛！

當她走進侍婢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味道，抬起頭就是一個笑臉：“姐姐，你叫什么啊？”

那個侍婢慌忙擺手笑道：“奴婢賤名留夷。奴婢地位卑賤，怎么擔得起姐姐二字？小姐不要取笑奴婢了。”話雖然這么說，卻并沒有一絲惶恐之意。

軒轅念依舊是笑臉對人：“姐姐說的哪里的話，念兒絕無取笑之意，姐姐若是這樣想念兒，念兒可就傷心了。”

軒轅銳隱隱覺得軒轅念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喜歡留夷，要知道，見了吃的，軒轅念才沒興趣跟別人說話呢，連哥哥她都能不理，看到留夷還想答話，說道：“留夷，你先下去吧。”

留夷聞言，便點頭告退。

軒轅念看著自己的哥哥，似笑非笑：“哥哥，我并無對煙花女子的偏見，但這個留夷你還是不要動心的好。她的食指與中指上有著細小的繭子，這是常年使用暗器的人才會有的。應當是你從忘憂閣帶來的吧。”

軒轅銳答非所問：“你怎知她是煙花女子？”

“簡單啊，她身上有一股味道，應當是你配置的‘君子’吧？

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調制而成的香料‘君子’，市面上是買不到的。

但是她身上的味道不只是‘君子’，還有一種，‘浮歡’。世人只知‘浮歡’酒，但忘憂閣里還有‘浮歡’香，用以魅惑，久而用之，必會依賴，所以，她雖然很努力地想用‘君子’戒掉，但從小養成的依賴，怎會輕易戒掉？

我會找人為她配藥，讓她戒掉‘浮歡’，但是哥哥，你不能跟她在一起，父親不會允許她的存在的。

若是不想她死，就克制一下自己的情感吧。‘君子’她是不能再用了。”

軒轅銳看著軒轅念，許久未言，終于像下定了決心一樣：“好，我會克制自己的。還請妹妹為她配藥，她只是忘憂閣的一個小小的下等歌姬，所以一直以來都被強迫使用‘浮歡’，之前也想戒過，但太難了，太痛苦了。”

軒轅念點點頭：“大哥，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可以娶了大嫂之后將她收為妾室。

但你現在決不能動心，父親還沒為你考慮好，究竟是要娶羅將軍的女兒羅冉，還是蔡將軍的女兒蔡禾。

如果知道了你已經看上了別人，一定會為了防止變數殺了她的，要知道，父親手上殺的人太多，多那么一個兩個，并不會在意。”

“我們身為軒轅家的人，看似榮耀，實則身不由己，連相伴一生的人都無法自己選擇。”軒轅銳有些可憐自己，還有自己的弟弟妹妹。

軒轅念拍了拍自己哥哥的手：“大哥，別難過，這些事情畢竟由不得我們。話說，我要去配藥還是挺貴的，竹幽子那個老家伙很是貪財，一絲一毫都不愿意放手，所以，大哥，留夷畢竟是你的人，這份錢您看……”

軒轅銳看著軒轅念兩眼放光，似乎在說，你快給我錢啊、快給錢啊，嘆了一口氣：“念兒，你還好意思說別人貪財，憑你跟竹幽子的關系，應當不用錢都能得到藥吧？”

“人家愿意白給，那咱們能不知羞恥的白拿嗎？說出去不是損了軒轅家的名聲嗎？”軒轅念急忙插話，絲毫沒有一直在白拿的覺悟。

“留夷，給小姐拿一千兩銀子……”軒轅銳將留夷喚進門來，吩咐道。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軒轅念已經跑了出去：“不用麻煩留夷姐姐了，我知道在哪里，我自己拿就好了。”

留下房間中的留夷與軒轅銳相視一笑，心意相通之人，說再多都是無用的。

突然，留夷問道：“小姐究竟是來做什么的？”

軒轅銳也是有些迷惑：“不知道啊，這丫頭到底是來做什么的啊？”

就在這時，云岫出現了，甚是恭敬地行禮：“大公子，夫人請兩位公子、小姐以及丞相到房里用晚膳，剛剛小姐走得匆忙忘記了，還請公子不要見怪。

還請公子等一個月，一月后定將送來解藥，‘浮歡’藥效雖弱，但留夷姑娘中毒太久，恐難以一時清除，還請公子不要抱有太多希望。

另外，還請公子今日赴宴時，不要讓留夷姑娘隨行，恐引起不便。

云岫清楚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還請公子放心。”

說罷便退下了。

軒轅銳看著云岫微愣，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回頭的時候就發現留夷有些嗔怒地看著她，軒轅銳笑道：“只是個小孩子罷了，這你都吃醋。”

留夷一聲都沒言語，直接回房了。

云岫出門之后追上了軒轅念，軒轅念乖乖的將手里的錢要交給云岫，依依不舍：“云岫，你讓我再摸會，我賺錢不容易的，不像你，有我給你掙錢……”

云岫將銀票收在了手里：“賺？小姐，我想這一千兩銀票還不夠吧？要知道您之前砸了人家的鋪子，咱們賠了一千五百兩銀子，還從軒轅家的庫房里送了一批藥材，現在就算竹幽子分文不收為我們研制解藥，也不提這藥材的虧空，您還差五百兩銀子。

所以，您還是繼續想辦法，從竹幽閣那里再弄回五百兩銀子吧。”

軒轅念一臉懊惱：“早知道就不砸鋪子了，那個小氣鬼竟然真的要我賠錢，太壞了。

算了，你讓羽去竹幽山見竹幽子吧，帶上你的云水符，免得那些老家伙一時興起，刁難羽，不讓他入閣。

帶上兩千兩銀子，這兩千兩是無塵和景逸的生活費，我怕那幾個老頭子不給他們吃飯啊！還有一萬兩銀子，今年的年例，讓羽幫我看看雙子生活的好不好。”

“是。”

云岫說罷正要離開了，去聽見身后的軒轅念又說了一句，“告訴竹幽子大叔，把用藥隱藏，不要讓任何人查出藥材，最好能夠是長期的用藥，我不希望一個不受控制卻能控制我大哥的人在他身邊。”

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