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陳立開始成了店里的常客。

不是和海波同進同出的那種，而是自己一個人。

他到沒有搬到附近，而是在自己售樓的樓盤附近租了一間便宜的，不過他每個周末都會來，有時候來這里的總公司匯報，工作日也會來這里吃頓便飯。

每次點的都是便宜的小菜或者套餐，據他所說，除了自己的房租和開銷之外，基本上所有的錢他都會寄給媽媽。

他現在還是拼搏的年紀，物質生活，還不重要。

這句話他總是掛在嘴邊。

老板其實也很喜歡這個客人，總是會在空閑時和他聊幾句，或者送他一壺小酒。

可老板總也弄不清，他總是來這兒，到底是在期待著什么或者什么人，還是因為能在這里放松下來，又或許只是單純的沖著老板送他的小酒。

不過老板并不在意，他和海波對他的感覺一樣，在這個年輕人身上，好像能隱約的看到一點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又是一個周末，陳立一如往常的來到店里，在吧臺坐下。

“老板，給我一盤毛豆吧。”陳立笑著說道。

“好嘞。”老板很快為他端上一盤撒著細細鹽里的青翠的毛豆，然后還送了他一壺便宜的清酒。

陳立不好意思的接過，“總是喝老板送的酒，怪不好意思的。”

老板笑了笑，“沒事，反正最近晚上也沒什么人，就當留你陪我聊聊天。”

陳立喝了口酒，突然問了句，“老板，你都不好奇，我最近為什么總是自己過來嗎？”

老板爽快的回道，“好奇。”

陳立笑了，“因為您做的豬油拌飯。”

“嗯？”老板發出一聲疑問。

“老板，我能再點一個豬油拌飯嗎？”

“當然了。”老板說著就轉身到后廚為他備料。

這個豬油拌飯說來玄乎，但其實簡單的不得了，一碗熱飯，上面蓋上一勺豬油，然后加一勺醬油，拌勻，就好了。

以前的人很愛吃，尤其是窮人家的孩子，肚子里沒有油水，吃飯的時候能拌一勺豬油，能開心個三五天。

不過現在嘛，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聽到豬油兩個字就覺得油膩得很，很少人愛吃了。

陳立接過飯，笑著把豬油和醬油一起拌勻，然后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夾起一口送到嘴里。

“真好吃。”陳立笑著說道，“小時候啊，家里窮。老頭子被工廠開除之后，一直不務正業的，靠著低保過日子。”

陳立又吃了一口，“還好，媽媽家里拆遷拆的早，外公外婆分了一套給我們一家三口住。雖然窮，但是小時候還是很開心的。

記得小時候調皮，老頭子總揍我，揍完他又心疼，就總想弄點好吃的給我吃，他又沒錢，買不起零食。于是啊，就做豬油拌飯給我吃。

后來長大了，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想吃一口這個，不過這東西現在哪兒都買不到，都沒店家做了。”

老板嘆了口氣，原來是因為這碗飯。

“其實，前幾年我挺恨他的。”陳立又扒拉了兩口，苦笑著說道，“他把家里弄成這個樣子，把家里老房子都弄沒了，害的媽媽要住回娘家，弄得我無家可歸，弄得我……沒膽子娶燕子……”

他把剩下的半碗飯扒拉進了嘴里，壓著心頭的泛起的酸意一起咽進了肚子。

“那現在呢？”老板問。

“現在……”陳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了。現在想想他那時候會深信不疑的去做投資，也是想讓家里好起來，也是想讓我能過上好日子，能讓我抬頭挺胸的去燕子家提親。

可是啊……造化弄人……

如果方向是錯的，那越努力，就越錯。越是想彌補，就越是糟糕。

我不知道自己還恨不恨他，但在理性上，我其實不怪他了。”

老板嘆了口氣說，“你想他了。”

陳立苦笑著說道，“或許吧。我原本以為我想的是這碗飯，但后來我發現，我想的是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終歸是我爸。”

老板點了點頭為他倒上了一杯酒。

陳立接過酒杯，一口喝干。

“所以啊，我還是得靠自己。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照顧好我媽，照顧好家里，把家里那一堆破事處理清楚。老板……”

陳立再一次端起酒杯，看著老板說道，“其實我也應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胡總。我可能連一絲希望都看不到。是你們，給了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謝謝你。”

說完陳立又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老板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正捉摸著是不是要找給杯子陪他喝一杯，陳立就又接著說道，

“所以現在的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就想努力工作，賺錢，發財。”

老板笑問，“所以你那個燕子，你是真的翻篇了？”

“翻篇了。我不怪她，她很好，也很難。怪只能怪我自己，努力錯了方向。或許我早就應該放她離開，而不是強留她在自己身邊。”

老板終究還是拿來了一個酒杯，倒上了一杯清酒，端起杯子，“小伙子，你能成功的。我相信你。”

陳立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笑了，“謝謝你老板。”

兩人碰杯，喝干了酒。

不過兩人剛把杯子放下，店里卻又進來兩個人。

老板抬起頭剛想說出一句歡迎光臨，可看到來人之后，這句歡迎光臨卻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里。

來的人，是趙俊哲，蘇綿綿的那個男朋友，雖然距今為止他還只見過趙俊哲一次，可那個高挑的身材和較好的面容，還是讓老板印象很深。

而此時，這個趙俊哲卻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著一個女伴，一個陌生的面孔。

而且那個女伴，十分親密的挽著趙俊哲的胳膊。

“歡迎光臨。”老板十分生硬的說出了口，臉色卻冷了下來。

陳立被老板的變化嚇了一跳，扭頭看了眼進來的客人，卻只見到一個十分帥氣的男人帶著女友坐到了自己旁白的吧臺位置上。

老板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冷著臉走到了趙俊哲面前，“你好，吃點什么？”

趙俊哲把胳膊從女伴手里抽了出來，放到桌上，另一手的手機也順勢放了下來，依舊是屏幕朝下按住。

然后笑著說道，“雯雯，這邊的排骨年糕很好吃哦，要不要試試看？”

老板頓時皺起眉頭，“不好意思，排骨年糕的話，現在做不了。”

“啊？為什么啊？”那個雯雯嬌嗔一聲問道。

“因為沒有年糕。”老板僵硬的笑了笑說。

“那好吧。”雯雯又說道，“那就要一份炸**，你呢？”

“我啊……”趙俊哲想了想說，“我就一份毛豆吧，這么晚了，我可不能多吃。”

“對哦，你可得保持身材才行。”雯雯笑著說道，“那你就看著我吃吧，哈哈。”

“好的，一份炸雞塊，一份毛豆。”

老板應了一聲，轉身到后廚備菜去了。

只留下陳立一臉莫名的在角落喝著酒，聽著隔壁這對“有愛的小情侶”說笑打鬧。

老板把菜端到趙俊哲面前之后，就一言不發的站在柜臺后，趙俊哲雖然沒感覺到什么，可陳立卻感覺到了一絲煎熬。

這氣氛太不尋常了。

大約半小時后，趙俊哲才和自己的女伴雯雯，吃完了兩個小菜。

雯雯又問道，“都這么晚了啊。回去嗎？”

趙俊哲點了點頭，“是有點晚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你不是說你就住在附近嗎？要不去你家看看？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還沒去過你家呢。”

趙俊哲眼珠一轉，立刻說道，“算了吧，我家里可亂了，而且還有家人在呢。我們去散散步吧，我得把剛剛吃的毛豆消耗掉才行。”

“嗯……那好吧，我陪你走走。”

說著趙俊哲便起身，雯雯又順勢勾住了趙俊哲的胳膊。

臨走時，趙俊哲還朝老板使了個眼色，好像是在讓他保密。

直到兩人出門，老板緊縮的眉頭依然沒有松開，這個點出去散步，能散去哪里去白癡都能猜到。

“老板。”陳立忍不住問道，“那兩個是誰啊？發生什么了？”

老板依然皺著眉頭，默不作聲的收拾起了趙俊哲的餐具，不過終究還是沒憋住，憤憤的說了句，

“那就是蘇綿綿的男朋友。”

“什么？”陳立一驚，“那……他……？我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