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所認識的那個筱奕早已煙消云散。被弒神之槍殺死的人，是救不回來的?！卑滓律倥樦说脑捳f下去，“你又何必繼續沉迷在過去？”

“閉嘴！”林展宏只是瞪了下眼便壓制住了白衣少女，“漪蛛，你做的怪物，為何不自己親手解決！”

我想帶著末默跑，但身后的門卻悄悄地關上了。那個女人注視著我，露出一抹笑意。

恐怕大軍已經沖進城了。我這么想著，心中默默的為金杯他們祈禱。

林展宏與白衣少女的打斗雖然激烈，但什么都沒破壞。我能感覺到他們雙方都在積蓄能量，想要一擊致命。如果繼續打下去，白衣少女明顯會輸，但我也不是插不上手。

纖細的蛛絲從我的手心中發出，房間里的白光將透明的蛛絲隱藏。琉璃曾教過我織網，我利用絲線編織出復雜的結構，只要我抓準時機，遍布空間的蛛網將會一層層的將林展宏包裹，上面附加的干擾足以使他無法使出任何能力。

但我忽略了一個人。

我感覺眼前恍惚了一下，好似自己已經去了遙遠的地方。回過神來，鋒利的蛛絲已經反過來將我包圍，緊貼我的皮膚。只要移動一下，我的身體就將會被切成肉片。

我將視線移向那個女人。她好似什么都沒做，依靠在墻上，望著還在打斗的兩人輕輕笑著。

那兩人的爭斗也快要落幕了。白衣少女作為靈魂體，過于脆弱，身體部位一被打到便會消散。盡管她可以無休止的修復，但繼續消耗下去，恐怕會弱到能被對方強制封印。

她終于亮出了弒神之槍。長槍化形為巨盾，隨著后退的白衣少女將我與末默包圍。

“你有什么辦法跑嗎？”我問她。

白衣少女的氣息十分沉重，今天連著打了兩場大仗，很難指望她還保留了多少能量?！啊牧α坑行┏跷业囊饬?，作為人類竟然能存有如此海量的能量。但一想到他活了千年，又覺得有些合理?！?

“我沒讓你夸他?！?

“……我還能瞬移走，但恐怕他也會，立刻就會被他追上?！卑滓律倥闹車_始形成末影粒子，“這還是我第一次求援，這幅狼狽的樣子還真是丟臉。”

弒神之槍感應到了更強者，開始逐漸脫離白衣少女控制，外形不斷扭曲想要變回原型，跑到林展宏身邊。

“你認識的人里，有誰能壓制他嗎？”

“不知道?！卑滓律倥卮鸬?，“他的實力已經與眾王無異了?！?

她并非想要傳送走，而是想把人喊過來。

末影粒子聚集在一起，打開空間的通道。一位我熟悉的少女出現了，難以想象她竟然是眾王之一。

“為何叫我來，你應該知道我只能用分身出現吧?！蹦┯傲Ｗ泳奂纱涸碌纳眢w，“……林展宏，出乎意料。需要我現出原形嗎？”

“隨你便吧，我剩余的能量只能喊來你了?！卑滓律倥掌鹆藦s神之槍，累倒在了地上，順手將我和末默身邊的蛛絲全部切斷。

“別把我說得和破爛一樣?！贝涸碌耐饷查_始變換。她變成了一個一襲紫衣的女人，身旁環繞的末影粒子隨她的動作聚攏成球。

真是……出乎意料的熟人。我蹲下來問白衣少女：“我身邊還有哪位是隱藏的世外高人嗎？”

“沒了。舊世界的眾王早就死了大半，還活著的又有自己的計劃，哪有閑心變成人藏在旁邊?！?

林展宏看到春月，嘴角微翹：“末姐，如今反倒是你被困在末地里了？”

她沒有回話，手中的球猛得擴散，空間變被切得如同破碎的鏡子，反射出各種角度的世界。千千萬萬的末影粒子每一個映照出不同的宇宙，隨著她伸手，盡數破碎，只留下掌心中微小的一粒。

隨著她握拳，空間被扭曲、擠壓，萬事萬物都變作平面映照在她眼前。末姐輕輕一點，在平面空間泛起漣漪，將如畫般的世界打碎，化為泡沫在盡頭破滅。

她專門限制了范圍，所以受損的只有這一棟樓。它變得如同原本結構的碎片的隨意拼接，某些地方甚至連物質種類都改變了，在重力的影響下開始倒塌。整個過程都是對世界的改造，無論有多堅固都無法抵擋，連不死的人都會被強制抹消，就連無法破壞的事物也會被扭曲，轉變為另一種物質。

但林展宏偏偏突破了邊界，強行從平面中伸出手，抓向位于世界之上的末姐。

二

我能看到這一切，是因為末姐將我移到宇宙之外。

白衣少女的本體也在這里，觀看著發生的一切。

“有些不太對，盡管他再強，也不可能突破「根源」的限制。他可沒有得到世界的許可。”末姐注視著逐漸爬到上層世界的林展宏。林展宏環顧四周，望向有序排列的無限宇宙，以及照耀與鏈接一切的「千界花」。

“這里就是眾神的所在地嗎？”林展宏漂浮在空中，“漪蛛，你所說的命運在哪里？它又是哪位神明設下的法則？”

漪蛛抬頭望向他，通透如寶石的血眸將萬千宇宙都收入眼中，回答道：“眾神也不過是命運的一點。哪怕往上，往上，再往上直到盡頭所在的存在，也無法違抗命令的指示?！?

所以她做這一切，不是為了摧毀命運，而是為了見證命運給自己寫下的終結。

林展宏向漪蛛襲去。這里已經不屬于“新世界”了，漪蛛的契約不再限制著她。她沒有抬手，沒有皺眉，甚至沒有吹氣。她只是注視著林展宏向她發起攻擊，看著那接近半神的普通人類向她伸手，林展宏便消散了，只剩一縷氣息飄回原本的世界。

她默默的看著殘魂回歸故土，開口向我發問：“虛，難得一見，有什么要問的嗎？作為‘音’的人生過得如何？”

“說實話，我覺得記憶的封印越來越沒必要了?！蔽一卮鸬?，“我原本的愿望只是作為普通人過完一生，結果在入住這個軀體后卻從來沒有閑過。”

“是嗎？我徒弟楓葉的后代——那個叫風和的姑娘，她一直知道你不是人類?！?

“我的身份一直很可疑。一個無父無母突然出現的人，怎會被無條件信任？”我回答她。

“為了完成計劃，你還要回去故鄉一趟。白衣少女最終死在那里，那里還有一柄弒神之槍?！彼氖中幕没鑫乙延械膹s神之槍，“魂魄自帶一柄，你又得到了一柄。除此之外，蛛族、金家和龍王手中各有一柄。”

“若是想要阻止龍王，只能完成契約將你喚下來了吧。”末姐插嘴道，“他想成神來將宇宙接回「千界花」，這樣世界就會擁有足夠的能量，不再崩毀。但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這個宇宙就會進入眾神的觀測中，這是最差的方案?！蔽一卮鸬馈＿@是我還是虛時，白衣少女告訴我的計劃。她告訴我，她有一具容器，能讓我行走在大地上，作為交換，她需要我助她完成計劃：收集所有寶石阻止龍王成神，或是收集所有弒神之槍結束契約。

“若非走投無路，他也不會選擇這種方案。”末姐嘆了口氣，“我們既然都是為了世界的延續，又何必兵戈相向？”

漪蛛將手心中的圖像變換成地獄的景象：“凋零告訴我，她想要抹消生與死的概念，以此到達永恒。將整個世界納入永恒的個體中，從而使其不朽。若非我會隨命運一起凋亡，我本可以做這個載體?！?

“所以……解決的方法出現了？”我依舊苦著臉，“但要容納世界，同樣需要神靈的權能?！?

“除了寶石外，還有一種辦法?！蹦┙闾嵝盐?，“吞噬了其余六情的怨，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境，和你。情緒、空間和虛無，三種權能融在一起，足以使接近神明的凋零突破。若是還不夠，還有撲浮旭曾在死前交給我的她的本源?！?

“足夠了。”漪蛛回答道。一襲黑衣的她看向我，說道：“計劃已經講完了，你該回去了。白衣少女這個身份……我也是時候結束了。”

“是嗎?！蔽尹c點頭。之后的旅途，可能只有我一人了。不，我在想些什么，我不是還認識不少人嗎？我望向末姐。誰能想到，學生春月，竟然是眾王之一的分身呢？還有風和和金杯……

想到這里，我突然發覺，王城還在被蛛族進攻。

尾聲

我回到末默身邊，白衣少女已經消散。

林展宏的魂魄本應去到地獄，但不知為何……他依舊站在我面前。依舊高坐在王座上，衣服一塵不染，呼吸平穩，好似不曾打斗過。

女人見我回來，愣了一下，隨即驚叫道：“大人您看！他竟然能夠去往世界之外！”

“聒噪。”收回之前的話，林展宏很明顯十分疲憊。

他是能夠復活嗎？但明明漪蛛確定他死了。不，漪蛛知道他沒死，所以只是注視他的殘魂回歸，而沒有因為死前關懷告訴他筱奕……

紅刃已經架到了我的脖子上，女人在我耳邊低語道：“如果是你……能否讓我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