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男子就站在原地，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劍。金財手里的劍瞬間粉碎。

即便自己被弒神之槍消弱，也絕不是如此弱小的人類所能夠傷到的。

“所有人，都給我住手。”不知是何處被敲了一下，“嗡”的聲響在整個空間回蕩，所有人的動作都被強行停止。從陰影處緩緩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他的頭發因為發愁變為了白色，面容憔悴，好似每日都被哀愁淹沒。

“不，你不應該還活著，林展宏。你只是一個人類。”男子眉頭緊鎖，似乎發現了什么異常，“你……你已經，不再是人了嗎？”

“這無所謂，怨。你已經成功吞噬其他情感，躋身為世界三大本源之一，但這不代表我敵不過你。”林展宏揮揮手，產生的強大氣流瞬間先飛了怨，”我是來找……漪蛛的?！?

林展宏看向躺在地上眼睛已經無光的白衣少女，像如同見到了故人一般發出了的嘆息。

怨雖然被擊飛在一旁，但并無大礙。楓已經不再被繼續分解，被金魁和金財攙扶起來。他們所有人都看向林展宏，看他接下來會有什么行動。

林展宏只是站在那里，等待許久后，白衣少女終于從失神的狀態醒來。

“啊……雖然本體在另一個宇宙，但身為神明竟然被打昏……真是丟臉。”白衣少女扶了扶額頭，似乎還有些暈。

她抬頭看向林展宏，嘴巴不由自主地張大，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的臉：“……真的是你嗎？為什么……”

“漪蛛，我只想知道，筱奕在哪？”

聽到筱奕這個名字，白衣少女瞬間變了臉色。她從地上爬起，抬頭看向天空緩了幾口氣，才低下頭來回答他：“你所認識的那個筱奕，已經死了。”

“我不行，我不相信你會甘愿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被殺死?！绷终购晟钗艘豢跉猓瑥娙讨约旱呐?，“她一定還活著，長生不老的半神怎么可能輕易死去！”

“與她爭斗的又何嘗不是我的女兒呢？我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下不去手?！?

“但你最后還是把她們全都殺了?！?

白衣少女沒有反駁，她知道這是事實。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那就該銘記在心并吸取教訓，過去并不重要，現在和未來才重要。對于面前這位拘泥于過去的亡魂，她感到悲哀。

“林展宏，你的力量是從哪來的？有沒有興趣讓我和這份力量的主人見上一面呢？”

白衣少女剛想發動追蹤，在一旁等待著的怨便撲了上來。白衣少女當然知道它想干什么。自己想把它抓回去，它當然要反抗。但它真正想要的是這副投影身上殘留的神力，好讓它一步登神，與根源產生鏈接，從而獲取“無限”的全能，就和自己一樣。

對于林展宏來說，這次碰面只不過是敘舊，真正的時機還未到。想要得到漪蛛的權能，不可以如此草率的行動。他十分清楚面前的白衣少女似乎貧弱不堪，可以被輕松打倒，但她終究只是個擁有部分權能的假身。他真正想要獲取的，是漪蛛本人的靈魂。

于是他緩緩隱入黑暗，正如他來時的那樣，留下怨和白衣少女在原地糾纏。

“呼……該打夠了吧……”白衣少女揉了揉肩膀。雖然自己可以無限重塑肉身，但一直打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這次就放你一馬，趕快逃得遠遠的吧?！?

雖然很不甘心讓眼前的目標跑掉，但她還要找容器的保管者，不能夠浪費時間。

怨往地上啐了一口，又看向白衣少女身后的金財，不甘地消散了身形：“真是的，弒神之槍和神力都在這，竟然拿不到?！?

這場戰斗所造成的斷壁殘垣在白衣少女拍手間恢復原狀，所有負傷的人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僅恢復如初，甚至沒有一絲疲憊感。這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拍，相對于她本人，這具軀體所擁有的力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而僅僅是這樣在眾人眼中也可以算是神跡。

“師傅！”楓葉急忙跑到白衣少女面前，“您沒事吧？”

“沒有。”對從本源上就已脫離生之巨輪的她來說，哪怕被無限摧毀直到時間長河盡頭的苦痛也如同塵埃般輕。

白衣少女看向金財，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就在他的身上，但她不急于去取。她回想起與舊世界眾人的約定，若是為了公平，所有的弒神之槍都應該由他們親自去取。

“……你說過，立下約定就一定要遵守?！?

二

當然，當然，我們救世主的故事不應就此告一段落。

事實上，她那個年代還有好長一段旅途要講。如何成為救世主，又如何成為罪人，最終又為何自愿被處刑，全都記錄于書本上，無一缺失。

雖然她十分重要，甚至貫穿故事的始終，但主角終究不是她，而是另一位。

事實上，他一直存在著，在他還沒有成為“末音”前，他，或者說它，作為舊世界的殘員，一直在被鏡隱藏，直到與白衣少女見面。

被白衣少女送往未來的容器，正是未來的“末音”。不愧為龍王的最高杰作，它竟然成功同時承受住虛無與白衣少女的靈魂，作為一個人類存活在世間。

未來沒落的楓家更名為風，不知那位傳奇的楓大英雄會作何感想？自己弒師所成就的偉業竟不過三代便沒落至此。

眾人的相遇全是命運的一環，一切只為抵達無上命運的自我終結。

不，當絕不可能出現的漪蛛存在的那一刻起，它就注定自我消散。

從來沒有過這樣一條世界線，能讓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承受住無限的增長世界的重壓。哪怕她的精神足夠強韌，有限的個體也就不可能承受真正的無限。

但這樣一個概念性上“不可能存在”的存在出現了，完全不符合任何邏輯，本身便自相矛盾的孩子出生了，這亦是命運的一環。

命運自己選擇了終結。

無論是「根源」，還是「千界花」，或者那更上一層，更上一層，直到這無限階梯的盡頭……

哦，我懂了，或許她便是那……

我要想想辦法，她和他們不能成功。即便我只同等于一個宇宙，即便掌管萬千穹宇的神明對她也是微不足道。

命運不能消散，命運必須存在。為了秩序，沒人能有其他可能，一切必須被注定。

所有人都被注定好的世界，美好的世界。

尾聲

滴答，滴答，來自異界的鐘表在他的宮殿里轉動。

王座上的男子靜坐著，他在思考是否應該將時間重啟。

很明顯，短暫的倒流時間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要回到一開始，一切異常都還沒出現的時候。

但時間真的夠嗎？他皺了皺眉。僅僅退回一天的時間是否真的能夠解決一切？

但他別無選擇，為了確保末默與末音相遇，時間只能跳回到拍賣會后。

只有末音和白衣少女能夠記住一切，因為只有虛無和漪蛛能夠超脫世界的法則。但還有龍王，還有其他人，所有的神明都會記得，所有設下棋局的人都會記得。

但他別無選擇，這是他所能行的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