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父母都很忙。”

李希若感覺自己已經快要繃不住了，面前的人說了什么她已經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說完這句話就僵直了后背，收拾好東西走出了餐廳。

夕陽已經染紅了半邊的天空，聒噪的蟬似乎在拼命唱著夏末的最后一曲。李希若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還早，她晃悠悠的往回走著，沒有忍住還是撥通了孟恬恬的電話。

空蕩蕩的男廁所里，甚至能聽到細微的回聲。李希杰摟著葉煦的脖子問道：“怎么回事啊，你媽怎么會在這。”

葉煦依舊是那副優雅平靜的樣子：“是我專門叫她來的。”

“你專門叫她來的？”整個廁所里幾乎全都是李希杰怒不可遏的聲音，“葉煦，我以為你很了解她的。”

“我是很了解她。”

李希杰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這個人：“葉煦，別告訴我你沒有發現，李希若自從那件事之后見到你媽媽就變得很奇怪。”

“我知道。”葉煦嘆了一口氣說道，“因為當時報警的人，就是我媽。”

“你知道？”李希杰感覺自己被當頭一棒，即使努力忍耐，還是紅了眼眶，“原來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媽就是當年那件事的罪魁禍首。要不是她……”

李希杰暴躁的樣子嚇得上廁所的人連門都不敢進，葉煦努力壓制李希杰的怒火，卻讓他更加怒不可遏。

“我還以為是她誤會了你，現在看來我才是那個蠢蛋。”

“你冷靜點聽我說……”

“我不想聽。”

葉暄想要解釋些什么的時候，李希杰已經憤憤推開他，氣沖沖的離開了廁所。

等到李希杰再回座位的時候，李希若已經不見了。李希杰急匆匆結了帳，見李希若正晃晃悠悠往回家的方向走，他連忙跑了出去，追了上去。

“干嘛不等我？”李希杰猶豫再三，平復了一下心情，沒提起他和葉煦吵架的事。

“里面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李希若回頭看一眼追出來的葉煦，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被李希杰拽著上了一輛不知道開往哪里的公交車。

“你和葉煦說了些什么？”李希若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見李希杰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李希若也沒再問。

車窗外到處都是疲憊不堪的都市夜歸人，兩個人心事重重地沉默著，心照不宣的沒再提去‘珊瑚礁’的事。

不知道車開到了哪一站，李希若推一推已經睡著的李希杰，示意他下車。

兩個人就這么失魂落魄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房子里還是漆黑一片，只有饅頭的叫聲傳了出來。

李希若打開玄關的燈疲憊的換了鞋子癱進沙發，看到李希杰換了衣服就沖進浴室，心里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精神真大。

抱著饅頭百無聊賴的看起動畫片，李希若的手機恰好這時響起。葉煦的名字赫然顯示在屏幕上。

她感覺自己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再應付這通電話，按了掛斷，心思早已經不在電視上。

也許是白天太累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過去了。恍惚間感覺到李希杰隨手給她丟了條毯子，一直在打電話，饅頭縮在她的腿邊睡得正香。

“原來已經到家了啊......”李希若喃喃著，又沉沉睡著了。

夢里又是昏暗的學校，李希若不停的推開一扇又一扇教室門尋找著蔣珊，可是無論怎樣，有一扇緊閉的門怎么樣都打不開，讓她感到絕望崩潰。

“若若，若若！”

似乎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她。李希若想要站起來，可是她不管怎樣都動彈不了。

“若若，醒醒！”

有個人把她抱住了，熟悉的檸檬草香味讓她安心。她往那懷里縮了縮，因為緊張被汗浸濕的校服讓她覺得有點冷。

“沒事了，若若，沒事。”李希若攥緊了那個人，抬頭看了眼逆光的側臉，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淚，許久后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等她再醒來已經是凌晨三點，主臥難得地聽到母親熟睡的聲音。她已經安穩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枕頭濕了大半。

隨意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李希若起身將窗簾拉開了一半。對面樓正對的那個臥室燈還亮著，李希若坐在床邊，趴在窗臺上看著那個窗戶在發呆。

明明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她也想和那個人好好談談，也有很多話想當面問清楚，也想試圖再去接納他。

可是每次見到他，就仿佛身體不受控制，連好好說話都做不到，更談不上和她聊聊。

“明明他也沒有做錯什么，明明這都是自己的錯......”李希若喃喃自語道。

相框里，六個高矮不一的小孩擠在同一個鏡頭前面，露出天真的笑臉。李希若從床頭抽屜里拿出來盯著看了好久，擦一擦上面的灰塵，又放回了那個帶鎖的抽屜。

已經好久不做那個夢了，也許今天是見到葉煦母親的緣故吧，竟又一次做了那樣的夢。

“珊珊……”

李希若感覺這是個叫一叫都容易流出眼淚的名字。

她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穿上外套，關掉燈，躡手躡腳走出了家門。

八月的深夜，只有海邊才傳來些許涼意。李希若躡手躡腳的披上了外套，小心翼翼帶上了門，一路狂奔到了樓下，掃了一輛共享單車。

她感覺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就算是已經騎出自己家小區三條街了，心臟依舊在胸腔劇烈跳動著。

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半夜偷跑出來。現在看來，似乎興奮比害怕占據更多的情緒。

“沒想到十八歲的自己，居然偶爾也想叛逆一次。”

李希若笑了起來，從燈紅酒綠的繁華街區一路騎向了逐漸空曠的海邊。風里夾雜著海的腥味，她停下來，插上耳機，放下自行車，走向了‘珊瑚礁’的方向。

時隔兩年，再來這里，李希若竟有一絲陌生感。

“明明是以前每到周末都會來的地方，原來，兩年就可以變化這么大……”

不僅是地方，人也是。

從前以為永恒不變的東西，如今看來更像個笑話。

小時候，人總是以為努力就可以征服世界，以為時間會留下許多東西存在過的痕跡。然而人也許忘了，被命運之手玩弄在鼓掌之間的大有人在，也許忘了，時間亦是可以摧毀一切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