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八，九，十，夠啦。”

窗外電閃雷鳴，映襯著10歲的李希若小臉紅撲撲的，這間堆滿粉紅色布偶的小小臥室溫馨明亮，與外面截然相反。

她攏了攏放在地毯上的十顆水果糖，蓋上身邊自己的零食箱子，將糖放在三個人圍成的小圈中間，看了看抱著腿坐在對面的兩個人。

“按照慣例，還是故事接龍，贏完十顆糖就睡覺，誰先來？”

對面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李希若忍不住用期待的目光盯著左邊自己弟弟李希杰的臉。

李希杰嘆了口氣，用胳膊肘捅一捅身邊的葉煦，卻見葉煦目光呆滯，縮在被子里努力克制恐懼情緒。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怕打雷。”

李希若說著拿起一顆糖晃一晃，就見李希杰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抱怨道：“每次都是我。”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一道閃電伴隨著雷聲在窗外不遠處炸開來。李希若迅速幫葉煦捂住了耳朵，看著他將被子緊緊攥在手里的樣子，皺起了眉。

“別怕別怕，我和小杰都在呢。”李希若安慰似的摸了摸小葉煦的頭，把糖拆開放進他的嘴巴。

“喂，李希若你又偏心！”

李希杰氣鼓鼓的扔了被子從地毯上跳起來，抓起一把糖就準備跑。

“李希杰你站住，媽媽說了睡前不讓你吃糖的。”

李希若松開一只手，一把扯住他的后衣角。

“為什么你們倆就可以，我就不行。”

李希杰掙扎著，兩只手里卻攥著糖，完全沒有松開的意思。

“誰讓你不好好刷牙。”

“可是媽媽今天不在啊！”

“那也不行！不然等明天早晨媽媽回來我告訴媽媽去！”

正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又是一陣雷聲伴隨著風聲襲來，吹開了窗戶。李希杰被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此時的葉煦已經將頭埋進了被子里，緊張的閉上了眼睛。

等到雷聲過去，他感覺到一只小手落在他的頭頂，溫柔的拉開被角。葉煦看著面前笑容清甜的李希若，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從前，有只小兔子，他在睡覺前怎么也不愿意松開媽媽的手。”

李希若安撫著葉煦，溫柔的說出了今晚故事的開頭，等到他平靜下來，才松開手看向一旁的李希杰。

“好嘛好嘛！”李希杰妥協似的松開手里的糖，丟了一地，接到，“他問媽媽，為什么別人睡覺前可以吃糖我不可以。”

葉煦此時才停止了顫抖，松開了李希若小聲說道：“若若對不起。”

李希杰看著身邊的葉煦，小聲抱怨道：“你又不是第一天住我家，每次我們玩這個不論輸贏你都能得到一顆糖，今天要是接不上，我就以后上課都踢你屁股。”

正當李希若想要踹他一腳的時候，葉煦顫抖著聲音小聲說道：“媽媽幫他掖了掖被角問道：‘你為什么那么愛吃糖啊’？”

李希若看著被李希杰各種挑釁的葉煦，歪頭一笑說道：“因為，吃了糖果，就算媽媽不在身邊，心里也不會覺得苦啊。”

嘩，大雨傾盆而下，將這夜色隔絕在雨幕外。李希若幫葉煦緊了緊被子，循著風聲跑去陽臺關被風吹開的窗戶。

今晚沒有星星，正對面的那間房子燈始終是滅的。

2011年的雨季格外漫長，N市的夜晚也總是不那么太平。就連糖放在嘴里，都覺得沒有那么甜。

李希若落寞的盯著打在窗子上的雨發呆。等她再回到臥室的時候，葉煦和李希杰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打架打累了，早早躺在李希若的床上抱著小熊睡熟了。

她嘆了口氣，幫他們蓋了條毯子，關上燈，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那間臥室。

墻上復古的時鐘指針剛好停留在十一點，正下方餐廳里是他們三個吃完晚飯的慘狀，一片狼藉。

李希若簡單收拾了一下桌子，把碗小心翼翼放進洗碗機，又簡單洗漱了一下，就爬上了李希杰的小床。

玄關的大門始終沒有響起來，大概今晚父母又不會回來了。李希若嘆了口氣，側過身看著月光下李希杰桌上的科比模型將籃球高舉過頭頂，不知什么時候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若若，你知道嗎？我媽媽不要我了。”

夢里，葉煦站在海邊哭著抱緊了她。

“怎么會！”李希若拍拍他的背，小聲安慰道，“她只是在上班，我爸媽也去上班了呀，等他們下班了，一定會回家的。”

“那他們要是一直不下班呢？”

“那就我照顧你，就像照顧小杰那樣。”

“可你也是小孩子啊！”

“誰說的，我可厲害了，我爸媽不在家，都是我做飯和小杰一起吃的。”

“那，我可以一直留在你們家嗎？”

李希若用力的點點頭，往他手里塞了一顆糖，牽起他的手說道：“只要你想來，我們可以一起玩。”

她拉起他的手往家里走去，等她到了家門口，才發現手里只剩下一顆糖，葉煦冷著一張臉就站在不遠處，像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她。

“葉煦！！！”

她努力想要喊出聲，卻發現怎么也發不出聲音，那個熟悉的身影轉頭離開，不留絲毫的情意。

李希若慌了神，試圖想要追出去，卻發現一道白色的光打碎了她的夢境。她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趴在自己臥室的書桌上睡著了。

粉白色的紗質窗簾在微風中輕晃，陽光順著窗簾縫隙透了進來，正巧晃在她眼睛上。

“怎么又做夢啊！！！”16歲的李希若郁悶地抱怨了一句，“又做了這種夢中夢！”

桌子上的法律類書籍堆積如山，李希若伸了個懶腰，才發現自己的筆記本早已經皺皺巴巴。

“啊！！！我的筆記！！！”

口水和眼淚暈花了筆記本上的字跡，李希若心疼的擦拭著本子，卻發現早已經干透了。她懊悔的丟下筆記本，一抬頭，發現脖子疼得動不了。

“真該死！！！”

李希若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問葉煦借一下筆記本補一下筆記，突然看見手機里空了的列表愣住了。

黑色的屏幕映出了她因為熬夜憔悴的臉龐，她感覺眼淚奪眶而出，摸了一把濕潤的臉龐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人，早已經挪出了自己的世界。

“啊，我這個黃魚腦子。”李希若苦笑了一聲，“昨天才和他決裂，今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

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糖拆開包裝丟進了嘴里，李希若試圖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情。周六的早晨家里安靜的可怕，李希若呆愣愣的看著臥室正對面的窗戶，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如果夢境可以選擇內容的話，那么她希望，從高一開始，葉煦這個人，自此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