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和李閣約了個時間。

大致就是周六，如果是其他同學，估計都老老實實在家里復習，畢竟只有一個多月就要中考了，就算孩子不急，那家長不能不管，哪怕是少掙一些錢也得讓自己的孩子上更好的學校。

被一高實驗班特招的消息，江夜白已經告訴父母了，所以秋瀟湘看到自己兒子不復習跑出去，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每次見他抱一堆紙、書回來，也不像出去玩的樣子。

“你去干嘛了？”

秋瀟湘問他。

江夜白一邊看著自己手上的資料，一邊含糊回答：“去找了點有用的資料，得上網找，把它復印下來。”

后來，她就沒再過問了。

5月5日，周六，立夏。

江夜白一大早就溜出去了，還給母親留了張紙條，說自己可能要晚一點回，中午吃飯也不必等他了，他會在外面吃。

大概9點左右，李閣到了。

江夜白和他約的是9點在人民廣場集合，江夜白來得稍早，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思索，直到李閣過來，打斷了他的沉思。

“喏，你要的東西。”

李閣從他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張彩繪紙。

江夜白眼睛一亮，接過那張紙仔細觀察起來，看了足足幾十秒，才放下它對李閣說：“做得很好，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紙張質量可以更好些，稍后顏料沒必要這么省，該用的地方就用，也別怕花這錢。”

李閣靜靜聽了半天也沒說話。

“嗯，怎么不說話？”

江夜白抬起頭來，發現對方正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怎么，我臉上有花嗎？”

“沒，我就是好奇，你這腦袋到底怎么長得，為什么連廣告策劃你都懂？我可不相信一個還沒上高中的學生會知道這些。”

他言外之意，大致不相信是江夜白自己做的。

當初江夜白拿給他的草版，幾乎已經很完美了，他只不過拿去請專業的畫師幫潤色一下，改改細節上的問題，現在拿這張傳單和江夜白的草版比，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什么差異。

江夜白點了點頭，微笑道：

“畫當然不是我畫的，是我找我一個朋友幫忙做的，不過廣告語、封面設計、簡筆畫模板等基礎項均出自我的手筆，這個我沒必要騙你，為了弄這東西我可通宵了好幾宿。”

李閣徹地無語了。

眼前這個少年的厲害之處，他不是沒有領教過，燕京青少年領袖大會上他的大放異彩李閣也是知道的，想到這里，他頓時釋然了。

貌似對于江夜白而言，算不了什么。

“這個東西，成本有多高？”

他問道。

“你這個彩印可不好弄，我從來沒看到誰傳單用彩印的，這種彩印江城只有一家印刷廠能印，你手里的這種，他們開出的報價是一萬張起印，單張兩毛，十萬張就是一毛五，最低他們給出一毛三的價格。”

江夜白點點頭。

“這個是不是貴了點？”

李閣見他一點沒反應，很耐心地跟他解釋“黑白的只要四分，這價錢差了好幾倍，我倒不是心疼這些錢，但現在我手上的經費確實比較緊，能省的盡量還是要省的。”

“你看……”

說起來也挺好玩的，李閣一個堂堂Motorola華中掌舵人，卻要用這樣一種商量的語氣跟一個少年說話。

很奇怪。

這時，江夜白突然將那張制作精美的傳單揉成一個紙團，準備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李閣見狀發出“哎”地一聲驚呼，一把接過空中的紙團，又把它放在石凳上展開、鋪平。

“這么好的東西，扔了多可惜……”

他一邊弄一邊抱怨。

當他抬起頭來時，發現江夜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李閣疑惑道：“怎么了，這么看我干嘛，我說的有什么問題嗎？”

“現在，您知道我為什么堅持彩印了吧？”

“額……”

李閣被他繞糊涂了。

江夜白也不著急，慢悠悠地說道：“這就是產品營銷里的一個很重要的邏輯，我們在做營銷推廣，尤其是這種實物推廣模式，最重要的就是突破潛在客戶的接受心理（Acceptance psychology）”

“依舊拿傳單舉例子。”

“如果我剛才手上扔的是一張制作普普通通、黑白，紙張濫劣的傳單，您會阻止我扔嗎？”

“我想大概率是不會的。”

“您會覺得，不就是一張再簡單不過的傳單嘛，也不值幾個錢，隨手扔掉也沒什么；可一旦您手上是一張制作精良、繪圖優秀、內容生動有趣的宣傳單，您還會像之前那樣做嗎？”

“再進一步來看，宣傳用的載體不是傳單，而是碗，是盆，是菜刀，是日歷，是撲克，是扇子，是精致的小掛件等等，您會輕而易舉地扔掉它們嗎？”

李閣已經聽得目瞪口呆。

他覺得太瘋狂了，江夜白仿佛顛覆了他的世界觀，讓李閣對所謂的營銷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他真的是在賣手機嗎？怎么感覺像一件雜貨鋪，專門賣這些小物件的？

不說別的，就說碗。

一個碗的成本要多少？就算不算彩釉也得好幾塊吧？這是在做營銷嗎？李閣怎么覺得像是在做慈善呢？

還有盆……

虧江夜白也真敢說出來，他李閣現在可不是什么大款，這種明擺著送錢的事么，就算李閣真那么有錢也不會這么浪費啊！

他無法理解江夜白的想法。

更準確地說，李閣覺得很扯淡。

江夜白很安靜地看著他，看著李閣臉上豐富的表情變化，莫名有種想笑的沖動，他當然能理解李閣大致的想法，這些觀點哪怕放在未來，都有很多人無法理解，但卻屢試不爽。

更何況現在呢？

“我剛剛只不過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特地舉了幾個例子，李經理少見多怪就行，理解比什么都重要。”

江夜白朗笑道。

聽完他的話，李閣莫名地松了口氣。

他確實很信任江夜白，但信任不代表全都支持。

而江夜白也很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因此張弛有度，很快就收緊回來，沒讓話題跑到自己無法控制的程度，他是在和李閣商量，肯定不能讓對方太反感，不然會影響計劃的執行。

“不過……”

李閣剛松口氣，瞬間心臟又提了起來。

“我們可以從比較便宜的做起，我的計劃是，先從撲克、扇子、筷子等這些日需品做起，當然了，傳單這塊也不能落下，要齊頭并進，另外我還有其他的計劃，要等看看這些的成效。”

江夜白起身，倚靠在樹干上。

“這些真的有效果？”

李閣質疑道。

沒理由不質疑，這種匪夷所思的營銷手段，哪怕他在美利堅也是聞所未聞，這跟在燒錢沒什么兩樣，關鍵是，這樣的事根本沒有前車之鑒，李閣心里一點譜都沒有！

面對李閣的質疑，江夜白什么也沒說，直接在書包里抽出一張紙，上面寫滿了數字和標記。

“這個。”

江夜白指了指上面的表格。

“我已經花很多的時間去實地搜集了，目前我得到的數據看，一板五雙裝的筷子成本價在一塊以下，我們能拿到的最低價可能在一塊二到一塊五之間；紙扇成本價在八角左右，撲克牌在一塊上下，都是可以接受的范疇。”

“我們當然不是直接送給人家，還需要在上面打上我們的廣告、LOGO、宣傳語這些，前期可以先投放一批看看效果。”

“如果效果不錯，再繼續推行，您覺得呢？”

李閣勉強地點點頭。

這是個折中的好辦法，雖然他還是無法理解江夜白的做法，但既然選擇相信他，那么能做的還是盡量去試試。

萬一有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