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回到酒店的時候，正巧撞上高主任。

高主任全名高致遠，取名很有意義，登高以致遠。

不過高主任平日里非常忙碌，還有李助理，很少看到他倆的蹤跡，據老雷說他們來燕京并不是為了這次的活動，而是有別的重要的事情，當然啦，交流會評審團也對他們發出過邀請。

高致遠長著一張國字臉，下巴處有一些胡渣，頭發很稀松，雖然沒地中海那么嚴重，但也如同秋天的原野，草叢疏散雜亂。

“高主任！”

江夜白揮手跟他打了個招呼。

原本高致遠匆匆忙忙從酒店出來，聽到有人叫他，頓時抬頭望去，發現正式隨行來的那個孩子。

對于江夜白，他沒太多印象。

但是，高致遠卻對江夜白這個名額怎么來的，很感興趣。

他作為江城市市教育局人事科副主任，一個實打實的副科級干部，在市教育局擁有的權力和地位都是不小的，最開始名額這事盡管他沒資格絕對，但也是參與投票的。

江夜白是所有備選人中底子最差的一個。

紀芙能出任，高致遠并不意外，但江夜白最后能脫穎而出，高票當選還是讓他吃了一驚的。

但是現在，江夜白的表現堪稱完美。

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江夜白的風頭幾乎碾壓了同輩人，哪怕是人才濟濟的燕京，能夠與江夜白相提并論的就沒幾個，對于這個結果，高致遠還是很滿意的。

原本以為是個青銅，沒想到是個王者！

“你今天怎么沒去交流會？”

高致遠問道。

聽人家這么問，江夜白就知道今天自己咕咕咕的事情可能暴露了，所幸干脆就不隱瞞了，老老實實交代。

“我去看秦老師去了。”

“哪個秦老師？”

“就是咱們一中那個教音樂的老師，秦灞柳，您認識吧？”

起初高致遠默念著名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忽然想到江夜白去看這個秦老師是在燕京，高致遠瞳孔猛然一縮。

但這些幾乎是在一瞬間的事，江夜白沒有注意。

高致遠心理狀態是極強的，馬上便調整過來，既沒有追問下去，也沒有繼續討論這件事，反而笑呵呵地說：

“江同學尊愛老師，值得褒獎啊！”

“先這樣吧，這會我在教育局那邊還有開個會，就不浪費你時間了，下次有機會我們再聊。”

“哦，對了！”

他又補充道。

“明天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想必你也知道，這件事社會各界都在看，希望你明天還能像昨天那樣一展風采，為咱們江城爭口氣！”

說著，高致遠還揮舞了下自己的拳頭，以示鼓勵，不過站在江夜白這個角度看過去，倒是頗為滑稽。

江夜白點點頭，又和他揮手作別。

正當他準備上樓看看，紀芙她們回來有沒有的時候，兜里的電話響了，江夜白本以為會是自己的母親，通常晚點的時候，秋瀟湘都會給他打電話，有時候甚至打好幾個。

可當他看到上面顯示著“小如煙”的時候，江夜白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他兩是交換過號碼的。

不過，盡管如此，這小妮子似乎從來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就連上次找他有事都是打給他的母親。

“扣你吉瓦！”

“什……什么？”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小，蚊吟一般。

江夜白幾乎能想象蕭如煙現在的模樣，肯定一個人躲在角落里，聲音不敢說大，小心翼翼地，很害羞，又有些緊張。

大抵會是這樣。

是不是呢？

還真是的，蕭如煙現在就跟做賊一樣，跑到廁所里面，把門反鎖，猶豫了好久才終于撥通了手機。

手機呼叫鈴聲“嘟嘟”地響，就像她的心臟一樣。

撲通、撲通……

小鹿亂撞。

“江……江夜白，我……我……”

蕭如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這個電話，可當她對江夜白說話的時候，她又變得軟弱膽小，俏臉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

“怎么啦？”

江夜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很輕柔。

他聽得出來，小如煙很緊張，即便江夜白很想逗逗這個可愛的丫頭，但他現在還是想知道她打電話找自己，會不會有什么要緊的事。

該認真的時候還是得認真的。

“我……我……”

蕭如煙嚅囁道。

“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還好么？”

“你不要誤會！”這丫頭突然一驚一乍，像受驚的兔子“我就是想……想了解一下，你……在燕京那邊怎么樣了……”

說完，江夜白甚至還能聽到她喘氣的聲音。

真是個可愛的小丫頭……

江夜白心中莫名有絲絲地微甜感。

“我在燕京這邊……”

江夜白準備轉身靠在墻壁上的，忽然發現紀芙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后，嚇得他一跳起來。

蕭如煙也聽到了動靜，還以為他撞到了什么東西，連忙問道：“怎么了？我剛剛聽見你那邊有什么響聲，是不是撞到什么東西了？要不要緊？疼不疼呀？”

“沒……”

江夜白咽了口唾沫。

電話聲音是外放式的，紀芙隔著這么近，估計全都能聽見，而且江夜白并沒有把音量調得很小，現在調小也來不及了。

那等于欲蓋彌彰。

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

“剛才，嗯……碰到一只小貓。”

“小貓？”

“對啊！”江夜白偷偷看了眼臉色紅暈都紀芙，一本正經地說“就是一只很可愛，很漂亮的貓咪，她走路輕悄悄地，走到我身后我都沒發現，剛才一轉身，我還被嚇了一跳呢。”

有意無意瞥了眼紀芙。

紀芙當然知道他在說自己，原本想教訓教訓他，誰知道江夜白隨機應變的能力太優秀了，聽到他把自己比作“很可愛，很漂亮的貓咪”，紀芙有些羞澀地埋下頭。

教訓江夜白的事早就拋諸腦后。

“哦……”

“那……你們在燕京那邊，怎么樣？”

蕭如煙小聲問道。

江夜白注意到身旁的紀芙幾乎不加掩飾地豎起耳朵聽，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回答她：“一切安好，我過幾天就會回去，大概還有在燕京待四五天吧，你呢，有沒有想讓我幫你帶的東西？”

“沒有……”

“真的嗎？好吃的也不要嗎？”

他打趣道。

“那，那你就帶點你覺得好吃的回來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蕭如煙的聲音聽上去很糯，很輕柔，這一點跟紅妝很像，讓人聽上去總有一種想要去呵護的感受。

江夜白這個心理年齡，對這樣的女孩，往往沒有什么抵抗力。

比如紅妝，有時候哪怕她真的做錯了什么事，或者惹他生氣了，只要她一撒嬌，江夜白馬上就投降了，直接舉白旗的那種。

江夜白沉浸在這份淡淡的嬌憩，嘴角輕揚。

但沒得意幾秒鐘，他便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殺氣從前方傳來，正巧江夜白抬頭，在空中與紀芙的目光碰撞了。

她在警告。

且意味很濃重。

江夜白哪里不明白紀芙的意思，在她面前跟蕭如煙打電話，本就是件十分危險的事，他知道這兩丫頭關系似乎不怎么樣，甚至江夜白敢打賭，要是這會對蕭如煙說，紀芙在旁邊。

這丫頭沒準語氣瞬間就變了。

所以，江夜白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復蕭如煙：

“那好吧，我知道了，你還有什么別的事嗎？”

“沒……我只是想問問這些……”

“嗯。”

“這樣吧，我現在還有點事兒，等會忙完了再給你打過去好不好？”

“不用了……”蕭如煙剛說完，但又覺得不好，立刻江夜白解釋道“我是說，你先去忙吧，不用為了我而麻煩的。”

她不想讓江夜白覺得自己很麻煩。

但，紀芙顯然沒有這個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