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白愣是在紀芙家待到五點。

紀芙跟他聊了很多，比如，他們之前確實見過，那次江夜白來還秦灞柳傘的時候，就是她幫秦灞柳拿的，紀芙還說，秦灞柳是她小姨，這次他能去燕京，秦灞柳功不可沒。

江夜白這才恍然大悟。

秦灞柳的身份，他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還是有所了解的，他成立星辰科技之后，還去專門查了一下，雖然大多數東西都查不到，被掩蓋了，但江夜白也能隱約猜得出她的家世。

知道這些后，江夜白心情很復雜。

他對秦灞柳的感情很深，但這種感情本身，就很奇怪，這個他是知道。

江夜白也知道秦灞柳很關心他，他在學校鬧了很多事，大多數時候都是秦灞柳幫他擦屁股的，這些事情從前的他不知道，但現在的江夜白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

更多的事，他是知道、明白的。

忘不了。

江夜白也向紀芙問了下秦灞柳的近況，但這丫頭死活不告訴他，而且還告誡他，這個機會讓江夜白好好珍惜，秦灞柳是付出不小的代價才幫他弄到這次機會的。

固然也有江夜白自身的因素，但秦灞柳起到的作用，同樣巨大。

……

走出紀芙的家門，望著蔚藍的天空。

萬里無云。

江夜白長嘆了一聲，心中千般滋味交錯彌漫，他還在想自己的那封信，秦灞柳應該看過了吧？

那么她，會怎么想自己呢？

江夜白不知道，可是如果他去燕京，有機會見上一面，他還是想親口對秦灞柳說出那些埋藏在內心深處很久的話，即便它們大部分秦灞柳可能已經從心中看到了。

……

江夜白趁著還有時間，又跑到圖書館借了幾本書回來，然后給母上大人打了個電話，說他回去接江紅妝，讓母親不必再去了。

秋瀟湘怕麻煩兒子，本來打算拒絕的，但奈何江夜白就是頭犟牛，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最后，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江夜白本來已經準備掛電話了，母親愣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注意完全，過馬路慢一點、要看兩頭的車等等。

如果是以前，江夜白可能早就嫌她啰嗦掛電話了。

可是現在的他，竟一句不耐煩的話都沒說，也沒有插嘴，而是靜靜地等母親說完，掛電話的時候還讓母親大人在家好好休息一會，接妹妹和買菜的事他會一起做。

電話那頭，好像沉默了很久。

……

江夜白帶著小紅妝一路有說有笑，紅妝小公主會把學校里發生所有好玩的事都一股腦地說給他聽，對于江夜白來說，可能很多事很幼稚、無趣，但他也樂意陪紅妝一起笑、一起開心。

他有些恍惚。

總有某個時候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真的回到了過去，紅妝也沒有對他恨之入骨，父母沒有入獄，蕭如煙也沒有跟他分手最后出車禍，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江夜白牽著妹妹的手，會心一笑。

沒有什么事情比珍惜眼前的幸福最重要了，都說失去了才會珍惜、才會后悔，可是就算是眾所周知的道理，又有多少人做到了呢？

大多數人只會后悔罷了。

所幸，江夜白是億萬后悔大軍中最幸運的那個，他還能重來，他還能改變一切，他能愛自己愛的人。

盡力去愛。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江夜白是學校圖書館兩頭跑，還要去紀芙家里跟她交流一些事情，這個人變得非常忙碌，在學校上課的時間非常少。

作為同桌的蕭如煙都很少看到他。

關于這次的青少年與行業領袖間的辯論，或者叫交流，紀芙還透露了更多的細節給江夜白。

紀芙告訴他，這次的核心是互聯網。

盡管各行各業都會有大佬前來，但最最重要的重頭戲還是互聯網，國家對此非常重視，也邀請了一眾業界大牛，包括三大門戶網站的創始人王志東、張朝陽和丁磊。

這些都是跺跺腳，整個國內互聯網都會抖三抖的人。

雖然互聯網的前景看上去很誘人，但人們都知道經歷了第一次互聯網泡沫，許多的投資者對互聯網持懷疑態度，恰逢資本凜冬的到來，互聯網似乎一蹶不振。

到底應不應該這種時候大力開展互聯網呢？

或者說，互聯網到底有什么價值讓國家大力支持、發展，它的核心理念和意義究竟是什么，它的絕對優勢在哪里？

而這，才是江夜白他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青少年需要思考的問題。

其實對于江夜白來說，這樣的世紀詰問的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從未來回到過去，親身體會互聯網十幾年的變遷，享受著互聯網帶來的紅利，江夜白對互聯網的態度絕對是正面的。

但關鍵是現在可是2001年，大多數人首先就不了解互聯網，其次就是第一次互聯網泡沫破碎之后帶來的后遺癥實在太大了，許多資本慢慢對互聯網的發展持懷疑態度。

沒有資本的支持，互聯網說到底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美夢罷了。

再者，現在80%以上的互聯網企業是虧錢的，如果算上那部分破產的，比例甚至會更高，人民大眾可不是傻子，你一個企業年年虧錢，找不到盈利的法子大家可以選擇不去相信你。

現在是，整個互聯網都在虧錢，而且一年虧得比一年多，你讓別人怎么相信互聯網的前景是光明的呢？

所以說，關于這個問題，實際上非常地復雜。

而且正如紀芙所言，在國內，縱然政府在意識層面上看上去似乎很重視，但依然存在大部分的官僚根本不了解，或者說從來就沒正眼看過互聯網，認為它終究不過是虛擬產物，沒有太多實際價值和意義。

不僅在國內，哪怕是放在這個時候互聯網最發達的美利堅，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這樣的環境下，互聯網該何去何從？

毫無疑問，江夜白將要對這個世紀詰問做出一份答卷，這同樣也是來自國內五湖四海的精英們需要回答的，不管是贊同還是反對，都必須要給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紀芙說，大部分人會選擇持悲觀態度，如果只是看這次交流的話。

這里面的邏輯其實非常簡單，互聯網的原罪太多，持悲觀態度從起點上就占據絕對的優勢，他們能找到大量的事實依據來佐證自己的觀點，為自己的立場辯證。

反之，就困難很多了。

所以單單就辯論而言，悲觀態度的優勢是十分明顯的，大部分精英為了提高自己的獲勝幾率，選擇持有悲觀態度也并不稀奇。

哪怕他本人心里樂觀，同樣也有可能走向悲觀立場。

因為有時候，現實比立場來得重要得多，也就是說，或許那些人心里支持著互聯網發展，但這并無影響他們站在對立面，因為現實是冰冷的，理想這種東西，還可以放放。

對于江夜白而言，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前景？社交、影音、支付購物、閱讀等等，哪一個前景小？盈利？會員制、廣告、內容增值等等，哪一個不能盈利模式不行？虛擬，未來從吃穿住行各個方面，從生活、學習到工作求職，從日常需求到精神需求，哪一樣能離開互聯網呢？

有人大言不慚地喊下互聯網已經走向末路。

可是新世紀一個個互聯網巨頭、獨角獸的強勢崛起，從事實上論證了所謂“互聯網已經發展到盡頭”的謬論，而這些在今后聽上去荒謬的言論，在當下卻大受歡迎。

是什么阻礙了國內互聯網的創新和發展？

不就是這些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