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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世界又一次變得年輕

(一)

夏邇父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鼻孔里插著氧氣管,很難看出他還有一絲呼吸。窗外正在下雪,密密麻麻的雪子撒向地面,滿世界都是撓得人耳膜發麻,心里發酸的聲響:“沙沙”、“沙沙”......母親坐在父親床前,拉著父親皮包骨頭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可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那句“你怎么舍得就這么走”。夏邇想勸母親,可不知道該怎么勸,因為她自己心里也在重復說著這句話:父親怎么這樣就要走了呢?夏邇呆呆地看著窗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奇怪,無論發生了什么,不管天氣多冷,多惡劣,總是有那么多人、那么多車在忙忙碌碌,似乎永遠也忙不完。

夏邇正呆愣著,不知該對發生的一切做何所思、何所想,突然聽見母親抬高了聲音叫自己。她跑進屋里一看,父親胸口微微起伏,鼻翼翕動著、顫抖著,可不待人反應過來,父親已緩緩呼出一口氣來,人慢慢恢復了平靜,只不過平靜得著實有些異樣。夏邇知道大事不好,急忙按響床頭的鈴。很快,朱醫生和兩個護士快步走了進來。朱醫生用手探探病人的鼻息,用聽診器聽聽胸部,又扒開眼皮看看瞳孔,完了說:“不行了。你們還搶救嗎?”

夏邇有點發懵,結結巴巴地問:“還——還能搶救?”

“如果搶救,可以再堅持大概兩個小時。”朱醫生說。

“那——那......”夏邇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么辦,突然,母親在旁邊哭出聲來了。夏邇像是被驚醒了似的,馬上用很堅決的語氣說:“搶救,快,趕緊搶救!”

很快,夏邇父親被送進搶救室,安裝上了呼吸機、心電監護儀,朱醫生打開心臟除顫儀,兩只大手分別抓住一個熨斗狀的電極板,舉在胸口的高度。朱醫生繃緊嘴唇,用低沉的聲音說:“請大家都后退。”自己也后退了一小步,又猛地向前,用力把兩個電極板壓在病人的胸部。夏邇看見電極板像巨大的烙鐵一樣,被按壓在父親瘦骨嶙峋的胸肋上,在電脈沖的作用下,父親的胸部猛烈向上隆起,又被甩回到了床板上。夏邇聽見朱醫生急促的、緊張的喘息聲,也仿佛聽見父親的胸骨和肋骨折斷的“咔嚓”聲,和父親已經停跳的心臟因疼痛而痛苦掙扎的“嘶嘶”聲音。

“不要!”這一聲呼喊被堵在夏邇的喉嚨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被那兩個巨大的烙鐵嚇壞了,對它們向父親身體發出的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不愿再看,也不忍再看,可她卻又被迫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用雙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口,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突然,有兩只手從背后扶住了她抖動的肩膀。夏邇回頭,是白楚檗,用溫暖的目光看著她。

終于,心電監護儀上的直線變得彎曲了。朱醫生長舒一口氣,放下電極板。“抓緊時間,最多還能堅持兩個小時。”朱醫生用疲憊的聲音說。夏邇母親撲過去抓住丈夫的手,俯身在丈夫的面前,用溫柔而悲傷的聲音喚道:“聰他爸,你醒醒啊!”

“通知你弟弟了嗎?”白楚檗輕聲提醒淚流滿面的夏邇。夏邇這才想起要讓夏聰馬上過來。白楚檗扶著夏邇來到走廊里,夏邇打完電話,二人坐在了門口的長凳上。

“想哭就哭出來。”白楚檗看著夏邇臉上奔涌的淚水,這些淚水仿佛決堤之水,已經不受夏邇的控制,無論她在做什么,無論她想不想哭,它們都只管奔涌而出,肆意流淌。夏邇用已完全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了看白楚檗,突然用牙齒一咬下嘴唇,閉上眼睛,“嗯嗯”地哭出聲來。白楚檗拿出紙巾幫夏邇擦完淚水,用手把夏邇低垂的頭托起,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你已經盡力了。”白楚檗輕聲說,“放手吧——,讓他去吧!”

“不,我想要他活著!”夏邇一邊仍在抽泣,一邊說。

“你爸爸他也盡力了。”白楚檗嘆了一口氣,說,“四個月了,為了能和你們在一起,他承受的痛苦你都看見了。小夏,你要冷靜一點,現在做什么都無濟于事,不要讓他再受折磨了,讓他安心去吧。”夏邇抽噎著搖頭,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沒事,沒事,都會好的!”白楚檗疼愛地拍拍夏邇的肩背,另一只手輕輕攬住夏邇的雙肩,眼中滿是同情、憐愛和溫暖的柔情。

(二)

殯儀館里,父親躺在空蕩蕩的靈堂里,前來吊唁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也走了一撥又一撥。夏聰跪在靈堂前燒紙錢,向吊唁的人回禮。夏邇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四個月心力交瘁的守護,和父親離世時瞬間的打擊,已經讓她無力到幾乎直不起脊背。

夏邇看著來往的人,有的面貌熟悉,更多的是陌生的臉孔,都一律用哀憐的目光看著自己。從此她再無父親可親,也再無父親可叫,怎不令人同情?靈堂外漫天的雪子早已換成了亂舞的雪花,肆無忌憚地占據了大地上所有事物面向天空的臉孔,哪怕是一道不易察覺的細小縫隙。寒氣則專往寒冷和悲涼之人的身體里鉆,仿佛它是最擅長趁火打劫的強盜。夜色加深了,陰暗和寒冷更加變本加厲,夏邇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和靈魂,都要浸沒在了這個有生以來最寒冷悲哀的夜晚里。突然,她看見黑暗的門口,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徑直向自己走過來。夏邇定睛一看,是白楚檗,頭發和眉毛上都沾著星星點點的雪花,彎腰輕輕塞給她一個熱水袋。夏邇接過熱水袋,竟然對白楚檗的出現并不感到詫異。

“天氣太冷了,明天還有一整天要忙,到我車里去休息一會,養養精神。”白楚檗對夏邇說。

“姐,你去睡一會,我在這里就可以了。”夏聰也說。夏邇點點頭。白楚檗扶著夏邇進到自己的車里,放下椅背,讓夏邇坐得舒服些。

“我是不是錯了?”夏邇問白楚檗,“我不該讓醫生搶救他的!”

“已經過去了。”白楚檗說,“你爸爸他明白,你舍不得他走。”

“爸爸他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是我們太自私了,又讓他受了一次罪......”夏邇自責地說,“你知道嗎,他后來雖然醒過來了一次,但已經不認識我了,他已經不是我爸爸了......”

“沒事了。你別多想,他意識已經模糊,不認識人很正常,不是你的錯。”

“我忘不了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是我們在強求,其實他早就準備好了,我們想讓他為我們活著,讓他受了更多的罪!”夏邇非常后悔地說。

“在那種情況下,大家都會像你這樣做,你沒有做錯什么。”白楚檗握住夏邇的手,安慰道。

“我本來也想他能安詳地走,也想好好地跟他告別......”

“你爸爸他還在,你要打起精神來,把這兩天的事情做好,送好他最后一程。”白楚檗拍拍夏邇的手,這雙蒼白、柔弱的手不安地顫抖著,他忍不住把它握得更緊了。

(三)

按規矩,夏邇和弟弟要為父親守靈三天。第二天上午,夏邇回家去接來母親。母親雖有樂樂母子二人陪著,但因為悲傷過度,人明顯有點虛脫。夏邇扶母親在父親的遺體旁邊坐好,讓她再看看父親,陪陪父親。快到中午了,夏邇送母親回去后轉來,看見一輛中州牌照的車停在靈堂門口。夏邇走進靈堂一看,果然是燦燦,還有阮茞。

燦燦過來抱住夏邇,說:“要保重身體,節哀啊!”夏邇點頭。

“你還好嗎!”阮茞目光復雜地看著夏邇,問。夏邇再點頭。

“我們......我——可以跟你單獨說會話嗎?”阮茞小心而又傷感地問夏邇。夏邇卻很干脆地說:“好。”二人坐進了阮茞的車里。

“夏邇,我知道你爸爸病了,可不知道情況這么嚴重,也一直聯系不上你......”阮茞擰著眉毛,很沮喪很苦惱似的說。

“我換了蓮城的號碼。”夏邇回來后,很快就主動斷絕了和中州的一切聯系,以和夏邇最后見面的情形判斷,阮茞又不便打聽她的消息,所以,兩人自中州那次分手后,竟沒有再聯系過。

也許是想到了那次分手的情景,阮茞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阮茞穿著一件很考究的藏青色羊絨大衣,露出白襯衣的領子和灰色毛衫的V形領口,頭發也梳得一絲不亂,還是一副夏邇熟悉的自信而從容的樣子。只是阮茞的神態和以前不同了,那種一貫云淡風輕、氣定神閑的氣度里,多出了一點憂慮。夏邇心里突然有一點失望,自己也不明白因為什么,也許是猛然發現,阮茞竟然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吧。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讓你一個人來承擔,是我不對......”阮茞勉強說。

“不是我一個人,我還有弟弟,還有我媽,我們一家人始終在一起。”夏邇說。阮茞發現夏邇的語氣里多了一種他完全陌生的東西,那就是夏邇時刻都在保持與自己的距離,卻絕不是故意,而是自然而然地。阮茞感到夏邇已經變了,仿佛戴起了一層面紗,好讓自己無法看清她的面貌。

“沒錯,你有家人陪著,這挺好。你回到這里,陪了你爸爸最后一程,不容易,但挺好。我其實也回來過,想來看看你,怕你不歡迎,所以沒敢來打擾......”阮茞看看夏邇,仿佛生怕自己的話被她打斷似的。阮茞繼續說:“這段時間,雖然也在忙,但我也一直在想你說過的話,的確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想得自私,愛得也自私......可我還是想知道,你能原諒我嗎?”

“我們之間不存在誰要原諒誰的問題,如果要論對錯,我們都有錯。”夏邇平靜地說,“你沒有欺騙我,我也沒有欺騙你,如果要怨恨,也只能怨自己,是不是?”

“你沒有錯,是我對不起你。”

“我怎會沒錯?只不過以前竟然會假裝不知道,我現在真的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因為把事情想的太簡單,很多道理也不明白吧。”夏邇竟然微微笑了一笑,仿佛是在笑從前那個天真的自己。

“夏邇,如果你決定了,我不敢再要求你什么。但我想讓你知道,無論你怎么想,怎么做,對你,我永遠不會變。”阮茞漆黑的眼眸中雖含著失落,卻又恢復了慣有的堅定,和那種我就是我的自信。

夏邇看著阮茞,奇怪他為什么沒有看出,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他愛,或不愛,都應該停留在過去,而不是要生硬地嫁接到現在。夏邇心里的失望更濃了,她嘆一口氣,說:“也許吧,不過,這是你的事。”

(四)

“這是我的事,是我放不下你。可你真的能把那些美好的東西都忘掉嗎?”阮茞問,似乎還在抱著一絲希望。

夏邇突然想起五年前,那次為了躲避周剛,聽從阮茞的建議,離開蓮城去旅游,的確挺美好。那時遇到導游小沈,名落櫻,名字很配自己要參觀的古城。夏邇懷疑這名字不是她的本名,這么文藝的名字應該是為了配合她導游的身份專門起的,大約相當于演員的藝名。但夏邇沒有證據,只是根據沈落櫻有些粗獷的眉眼判斷,可誰規定只有清秀俊俏的人才配擁有“落櫻”兩字?沈落櫻是很稱職的導游,陪著夏邇走遍了古城的每一條小巷,欣賞過了所有的景點,在形形色色的酒吧里,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或閑適,或瘋狂,或迷醉。夏邇感到,這座被圍困在現代與繁華里的古城,骨子里滿是新鮮的古老和憂傷的現代,就像青石板上穿梭著的高跟鞋,江兩岸遍布的霓虹和歌聲那樣,放縱而內斂,含蓄又露骨。夏邇夜夜枕著默默的江水,夜夜不能安然成眠。

沈落櫻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不漂亮,但聲音細脆悅耳,一笑就露出右邊的小虎牙,有幾分可愛。第一次看到沈落櫻的笑臉,夏邇就覺得女孩因為可愛而美麗,這句話不是虛言。沈落櫻也像是知道自己的優勢一般,很愛笑,也可算是把自己的長處發揮得淋漓盡致了。

“夏姐,今天我們去看一家清吧,它家的歌曲都是您喜歡的抒情風格。”沈落櫻又露出她的小虎牙,白亮白亮的。

“好啊!”夏邇人生地不熟,自然聽憑導游安排,再加上她抱著隨遇而安的心態過來,原本也沒有任何打算,所以對沈落櫻一直言聽計從。

夏邇和沈落櫻走進一家酒吧。一進門是一個不大的天井,擺著幾張素凈的木桌,胡亂圍著幾張以前農村常見的矮靠背椅。左側正首貼著一張領袖畫像,也是夏邇小時候在自家堂屋里見過的那種樣子,下面是一張方桌,是農村人所稱的八仙桌。右側是個小酒吧,吧臺、桌椅俱全,墻上的留言板上貼滿黃色紙片,像布滿層層魚鱗。里面正中間擺著吉他、架子鼓等樂器,后面有一道窄樓梯,通向二樓。樂手們還沒有上場,晦暗的燈光照著屋內雖有章法,卻凌亂混搭的各種物什,顯得太隨意了些,卻又正好能讓人自在、放松。夏邇和沈落櫻坐在靠近門口的矮椅上,點了兩杯果汁,等樂手上場演奏。

樂手上場了,三男一女。夏邇全神貫注等候他們開唱。

“夏邇!”突然,阮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夏邇扭頭一看,阮茞俯著身子,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啊,你來了!”夏邇驚喜起身,阮茞下午打電話說要來,夏邇沒想到他來得這么快。她抓住他的胳膊,高興地輕喊,差點激動地抱住了他。

“你是導游?”阮茞卻問沈落櫻,見她點頭,又說:“你今天可以下班了,剩下的事我可以代勞。”

“你是?我——”沈落櫻莫名其妙。

“你放心,他是我朋友。”夏邇也說。沈落櫻似乎恍然大悟,做了一個“哦”的口型,起身離開。

阮茞剛一坐好,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樂隊開始演唱了,吉他、貝斯、電子琴、架子鼓,同時奏起,屋子里頓時涌滿音樂,所有的物件似乎都在樂聲里漂浮了起來,包括人。第一首是老情歌,深情婉轉的曲調,通過女歌手深沉厚重的中音,挾著掙扎痛苦的情感飛揚開來。一個接一個,一重接一重婉轉低回的顫音在天井、四壁、晶亮的酒瓶,和輕輕晃動的燈影,與夏邇和阮茞的呼吸間穿梭流轉、回環往復。

夏邇屏息靜聽,心醉神迷了。阮茞悄悄地、靜靜地看著她,忍不住露出淺笑。

歌聲、樂聲消失了。

“真好聽!”夏邇說。

“嗯,好聽!高中時你喜歡唱這歌,我聽到過。”阮茞的眼睛那時也好黑好深,仿佛盛滿回憶。

“你那時不是在專心學習嗎,怎么還能注意到我唱歌?”夏邇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這時,服務員端來一杯橙汁。

樂隊又開始演奏了,動聽的女中音再次響起。夏邇端起果汁,輕輕飲一小口。阮茞仍然默默地、默默地注視著夏邇。夏邇的目光像被女歌手吸住了似的,盯著她閉眼擰眉,極具抒情效果的臉一動也不動,直到所有的聲音止息,女歌手仿佛經歷了一場痛苦掙扎,終于卸下滿臉糾結后,夏邇才輕舒一口氣。

“好聽!我以前喜歡唱這歌。”阮茞說。

“你以前也唱歌,還唱這樣的歌?”夏邇驚問。

“以為我就是個書呆子?”

“是覺得你太優秀,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高大上,和我們這些俗人不同!”

“我聽著是把我當成了另類,和你們格格不入啊!”

“不是另類,是完美,是那種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完美的人。”

“怎么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阮茞目光突然一沉,“你完全不了解我,就這樣給我下結論了?”

“我——”夏邇沒想到阮茞突然認真了起來,“我是說,我們那時都挺愛胡鬧,但你不是,你做什么都目標明確,很篤定,很……總之,我那時純粹是個小孩,你,那時就像個大人了。小孩和大人,當然不在一個世界了!”

“看來,那時,在你眼里,我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小大人了,是不是?其實……有好多事你不知道,你要知道了,肯定不會這樣認為。”阮茞竟然嘆了口氣。

夏邇不理解地看著他。阮茞卻端起杯子,碰一碰夏邇的杯子,拿又黑又深的眼眸盯著夏邇看,仿佛要看穿夏邇所說的那個世界。

(五)

年輕的時候每個人都以為,愛是要找到一個人,為他付出全部的快樂和熱望;現在卻發現,愛并不為了任何人,而是因為我們處在生與死的邊緣,卻如此熱切地愛著生活,愛著生命本身。而無論走過了多少路,遇見過多少人,人都是在踏出從未邁出的一步,世界都會重新還給你那種毫無經驗的危險的年輕。夏邇突然懂得了過去的那個自己,也明白了現在的這個自己。

戀心方動,雀已無蹤;愛情已冷,夢卻微溫......

(完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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