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去濱城一年后獨自一人提著一個大大地行李包回來，那包漲得鼓鼓地，從繃緊的手帶看來，特別的沉重，那神氣的樣子跟當初李太和回家的時候一個樣。

“我回來啦！”李大海還沒走進家門口，就一臉春風得意地大聲喊道。

“三哥！”三妹李娟第一個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迎接。

“三妹！”李大海看到妹妹飛奔過來的樣子大聲地喊得特別地響亮。

“阿媽！我回來了！”李大海走進天井，看到正在摘菜的巧珍，高興地說道。

“回來了啊！”巧珍一臉慈祥的笑著說道，看到幾個孩子簇擁，好久不見的那種溫情，她就坐在旁邊靜靜地微笑著看著，仔細端詳了一下剛剛從濱城回來的兒子，白了些，胖了些，長高了一些，心想，這濱城真是個好地方，然后繼續(xù)摘菜。

“三哥，你終于回來了！”最小的弟弟李大河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李大海的聲音，一陣飛快地從外面跑回來，見到了李大海就撲過去緊緊地抱住。

“四弟，你猜，三哥給你帶什么回來了？”李大海樂呵呵地放下行李袋，坐在門檻上，倏的一聲拉開行李袋的拉鏈，從擁擠的物品里面掏出來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還有一條黑色的長褲。

“給，這可是城里的學生都愛穿的款式哩！”李大海剛想把衣服和褲子遞給李大河，李大河激動地趕緊用手拉過來，一雙眼睛泛著閃耀的光芒，注視著那嶄新的純白。

李大河把襯衫舉起來，摸了摸，那白色，在陽光下明亮得比太陽還要耀眼，他的內(nèi)心里涌起來一種無以言表的喜悅，好像一樣最寶貴的東西，突然降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快穿上去看看，合不合適！”李大海笑著拍拍李大河的小肩膀說道。

李大河聽了李大海的話，急忙點點頭，高高興興地跳躍著跑回房間換衣服。

李大河脫下滿是補丁的背心，輕輕地把白色襯衫套上去，手臂穿過袖筒的時候，李大河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破了衣服。襯衫上有一排白色的紐扣，李大河用自己黑黑地小手輕輕的撫摸一下那白得像瑪瑙的紐扣，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他第一次看到這么好看的紐扣。

“哇！真好看！”李大海看到李大河穿著新衣服出來的時候直接呼呼。

“太帥了！”李大海幫李大河拉拉衣領，退幾步端詳著，才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原來李大河穿了衣服褲子出來后，右手一直提拉著褲頭。

“你老拉著這褲頭干嘛？”李大海困惑不解地看到李大河說道。

“我覺得這樣子會不會更帥氣，嘻嘻。”李大河微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把左手叉在腰上，仰起頭，眼睛笑得彎彎地，白襯衫跟他的黑皮膚兩相映襯，使得那黝黑的肌膚更加的黑亮。

這一切被正在摘菜的巧珍看在了眼里，她自然曉得小兒子為什么提著褲頭，心里不禁噗嗤一笑。那條褲子是好看，但是小兒子穿起來，又長又松垮，小家伙肯定是怕說不合適，三哥就把褲子帶回濱城。

“三哥！”

“三哥，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李大海看著自己的兩個妹妹穿著新衣裳出來，可漂亮了，像城里的女孩子一樣。

“大妹呢，這件是她的。”李大海往四周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李英的身影，問道。

“大姐去挑水了。”二妹開心地看著的自己的新衣服一邊回答。

“阿媽，我給你和阿爸也買了一件，還有大哥的！”李大海拿起了一件花紅色的襯衫，朝巧珍走去，巧珍手里還拿著菜，李大海就把巧珍拉起來，嚷著要讓她試衣服。

巧珍高興地放下手中的青菜，雙手抹抹褲子，笑呵呵地接過衣服看著李大海說道：“好好，現(xiàn)在就試。”

那衣服是一種非常柔軟的布料做成的，巧珍拿起來，撫摸一下，滑過自己粗糙生繭的手，笑著說道：“這衣服摸著真舒服啊”

巧珍拿著衣服，瞧了瞧，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樂呵呵地輕輕把衣服折疊起來，緩緩地走進房間里頭換。等巧珍穿著新的花衣服出來的時候，仿佛名角閃亮登場，讓大家都耳目一新。

“哇！”

“好看！”

幾個人紛紛贊同道。

“阿媽，你穿起來真好看！”李大海摟著巧珍的肩頭高興地笑著說道。

“我知道，阿媽平時肯定是不舍得穿，等趕集的時候穿，喝喜酒的時候穿。”三妹笑嘻嘻地說道。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在天井里回蕩，在日常穿補丁衣服的年代，一件嶄新的時候，是如此的珍貴，如此的激動人心。巧珍感覺自己長這么大第一次穿著這么舒適又好看的衣服，那感覺真是讓人飄飄然。

李英回來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那件新衣裳，高興得在房間里尖叫直蹦蹦跳跳的。

“三弟，你這次留家?guī)滋欤俊蓖砩铣燥埖臅r候，李大樹一邊趴著飯，一邊問李大海。

“不急，我可以在家待幾天再去。”李大海微笑著說道。

“那明天跟我一起，我們在家附近挖一口水井吧，這一天天地走幾里路去挑水，太遠了，很費時間。”李大樹一邊夾菜，一邊靜靜地說道。

“好啊！”李大海微笑著回答。

“那太好了，村里的那口大井，離我們家太遠了。”李英立即舉雙手贊同。

全村只有一口井，在村中心，聽老人說，那口井，自村子成立以來，就有了。井口的石板都已經(jīng)老舊得發(fā)黑破損的缺角都已經(jīng)被歲月磨合的滑溜溜的，周圍的青苔，是長了一層又一層。全村人，每天都會熱熱鬧鬧地挑著水桶，從這口井挑水回家。井口特別的大，可以同時讓四五個人站在井口的邊緣，放下小木桶，拉著粗麻繩，把清冽的井水打撈起來。

李大海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天井里又開始熱鬧起來，兄弟姐妹幾個一起有說有笑的。巧珍自己在房間里點著一盞煤油燈，找出了針線剪刀，悄悄地拿起李大河的長褲，開始改造起來。看著孩子們一天天地長大，懂事，雖然日子苦了點，但是巧珍這心頭卻是十分地歡喜的。后來，事實證明，這段日子，應該是巧珍這輩子過得最輕松的日子，雖然生活清苦。

第二天，李大河就穿著新衣服去學校，走起路來都比平日里神氣。

“哇，大河！”小伙伴二狗遠遠地看到了李大河那耀眼的新衣服，就飛快地跑過來，連連發(fā)出一陣陣羨慕的驚嘆，“新衣服啊，真好看！”

“我三哥從濱城帶回來的，城里人都這樣穿。”李大河抬頭挺胸，得意洋洋地說道。

二狗剛想伸手摸一下，李大河瞬速地一個躲閃，“二狗，這衣服可白了。”

“嘿嘿，”二狗雙手趕緊搓了搓自己縫著補丁的衣服，笑嘻嘻地看著李大河。

“不能摸，你看看就好了。”李大河一臉嚴肅地雙手伸直護在胸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