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終究是按捺不住，看到自己的侄子都搞得風生水起的樣子，自己不甘心再埋頭于田間，賺得那辛苦的糧食錢。

因此，李前也決定出去闖蕩一番。

“你們幾個在家多幫阿媽干活，不許偷懶哈！”李前走的時候一臉嚴肅認真地叮囑自己的三個兒子。

“小琴啊，你不要太勞累，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能太慣著他們。”李前不放心地對梁小琴說道。平日里，梁小琴就是比較寵愛自己的幾個兒子，能自己干的活，她是不會叫兒子做的。

李前一家人一直都是跟惠芬和李華一起吃住，沒有分家。李華也從來沒有提過分家的事。李前離開家后，李華有史以來，對他的孫子表現出了關愛。這種關愛，就像是人老了的一種轉變和升華一樣。

然而這種關愛，更加激怒了方婷。

“兩夫妻都是一樣的，偏心！”方婷開始把罵人的矛頭也指向了李華。

無論方婷在哪里罵，李林都保持一個沉默的態度，那個沉默的眼神里面摻雜著一絲絲的憤怒，和一絲絲的默許。

當方婷在餐桌上埋怨的時候，他不會說上一句：“少說點。”

這個不是因為方婷的勢頭超越了他，而是，他從心底里跟方婷一樣認為，父母這樣的行為，的確是很偏心。這種偏心眼導致的埋怨，惱怒，使得方婷一輩子都在怨恨，謾罵，特別是當惠芬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方婷更以此拒絕贍養，兩個人老人到了臨死前病痛的厲害的時候，他們依然以此來拒絕服侍、看望。兩個人老人把自己對孫輩的關愛，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做到了一個慈愛祖輩的模范，但是這一些，僅僅是對待李前的孩子，而對待方婷和李林的孩子，卻是不舍分毫。

正是這樣的差別對待，割裂了兩代人的親密紐帶。然而這種現象，在農村里是一個普遍的現象，大多數的老人似乎都會對某一個孩子更加的偏愛，直至偏愛孩子的孩子，而某一個孩子卻是十分的冷漠，直至冷漠孩子的孩子。而有這樣的老人的家庭，一般最后都變成四分五裂，兄弟不和睦。

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現象？

我曾經想過，會不會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效應，類似于投資余生。選定了一個孩子，對他們一家都十分的要好，這樣自己的晚年也就順其自然的托付給這個孩子。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么這樣的風投也是存在風險和失敗的可能性。因為惠芬和李華的晚年，直到病死前很長的一段時間，無人靠近，那段時間里，只有大兒子李山默默無聞，微微不知的照料左右。這個我們在后面再細講。

然而，這樣的淵源，還得從李前出去闖蕩回來后講起。

李前出去了幾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發了大財，整個人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回到村里。他先是在自己的一塊坐落在路邊的地上，建了一間大瓦房，這樣大，不是高大的大，而是空間的大。大瓦房的結構很特別，呈現一個回字型。中間是天井，前門有一個大門和長形的廳，廳前是一百八十度無遮攔的門面，就兩根大大的石柱子頂著屋檐。石柱子中間修建了一個長方形的石板臺面。

后來，這個廳，就成了全村最大的店鋪，門面，就成了全村人喜歡聚集的涼亭，那個臺面租給了屠夫賣肉。店鋪里什么都賣，小孩子的小嘴零食，醬油醋鹽等等。

李前歇著全家搬入新家之后，店鋪正常地運營起來。李華這個時候也正好退休在家無事做，就負責幫忙管理店鋪。

當別人都在羨慕李前很有經濟頭腦的時候，他做出了一樁更大的事。他到正想租了一棟一層樓的房子，三個開間的大鋪面，用來賣糧油。李前在房子的后面又租了一個一層樓，有院子，有客廳，有兩個房間。從此以后，他基本是吃住都在鎮上，一方面是為了方便管理自己的生意，另一方面，問題就出現在這另一方面上來。

李前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當時他回家的時候，是一個人意氣風發地，喜氣洋洋的，穿著西裝革履的，一雙嶄新發亮的黑皮鞋，賺足了村人的眼光。

梁小琴看到丈夫凱旋而歸，十分欣喜，雖然李前外出的這幾年，很少回信，信里也很少會說些眷念的話。但是，自己一個人勤勤懇懇地照顧好老人，照顧好孩子，操持好這個家，現在看到自己當家的回來的，心里的那份沉重的負擔，終于有了一種放松的感覺。

特別是后來，搬進了新房子，梁小琴感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來了。她還勤勤懇懇地耕種好田里的莊稼，而店鋪的收入是額外的一筆經濟來源，這樣的一個結合，讓梁小琴一家過上了村里人都羨慕的富裕生活，梁小琴滿心歡喜。

然而，這樣的好景不長，當李前把鎮上的糧油店開得風生水起的時候，一些風言風語就開始傳入了梁小琴的耳中。

李前開糧油店的時候，招了一個女助理，準確的說，這個女人年齡跟梁小琴不相上下，面容不比不上梁小琴的女人，是李前帶回來的。

至于從哪里帶回來，誰也不知道，大家只是知曉她操著一口普通話，不會講當地的方言。

女人身材嬌小，但是一雙細眉丹眼皮的小眼睛，顯出衣服溫順的樣子。她總是喜歡穿白色帶花紋的襯衫，神色的長褲，皮膚蠟黃，長著雀斑，這樣的樣貌的，不是十分的吸引人，所以當初梁小琴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對她是一點多余的想法都沒有。

當糧油店生意紅紅火火的時候，李前跟梁小琴提出了離婚。

“大哥，你說說理，他怎么就要跟離婚了呢。”梁小琴哭成個淚人一樣，在巧珍家，跟李山哭訴。

李山一聽這消息，血管噴張，渾身漲紅，火冒三丈，拍著桌子氣憤地說道：“四弟，這是鬼迷心竅，良心被狗吃了！”

“大哥，這婚，當初是你撮合我們的。”梁小琴雙手蒙住臉，眼淚從指縫里噴涌而出，嚎啕大哭地說道。

她這話，李山聽了當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巧珍坐在旁邊，看到梁小琴哭得那么傷心，唉聲嘆氣幾聲，然后去拿了一條干毛巾遞給她擦擦臉，哀嘆地說道：“小琴啊，來，擦擦，別哭壞了身子。”

一塊毛巾根本止不住梁小琴那撕心裂肺，噴涌而出的眼淚。最后，還是因為哭倦了，面目無光地，帶著紅腫的眼睛，滿臉的淚痕，精神恍惚地在巧珍的陪同下走回家，在巧珍的安撫下，躺在床上，眼睛睜開一動不動的，就是靜靜地躺著，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句留存著生命氣息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