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郎中見妻子暈厥著被拖進屋子,嚇得渾身抖動,趕緊爬下床榻,跪地向溫卓吾求饒道:“不知這位公子…前來…所為何事,鄙人定當全力以赴!”
溫卓吾看了看窗外,漫無經心地說:“方才來了個小孩兒,哭著喊救命,你不僅拒之不理,還傷害了他,對嗎?”
劉郎中頓時醒悟,哭喊著說:“方才是鄙人錯了,我雖無德,但醫術還算精湛,不如公子您放我一條生路,我定會救了那垂死之人。”
“你倒是個聰明的,還不快走?”旭文扔下劉郎中的妻子,拍了拍手,劉郎中聽完后,衣服也顧不得穿,帶著藥箱便往出走。
殷黎聽到了兩聲叫喊,也不知發生了個事,乖乖的和滿九守在門外,梨人在旁邊撐著傘,過了一會兒,發現門開了,竟走出一個赤裸上身的男子,溫卓吾、旭文緊隨其后,殷黎向別處瞥了瞥,梨人倒是十分冷靜,溫卓吾小聲吩咐旭文道:“去隨便拿塊破布讓他裹上,莫要污了人眼。”
旭文心領神會,連忙返回,隨意扯了張床上的被單又回去扔給了劉郎中,劉郎中趕忙將自己裹了起來,殷黎才回眼。
一行人加快步伐朝舊寺廟走去,不一會兒,到了一個長滿雜草的廟旁,寺廟的門已經破爛不堪,他們走進后,發現這里的每一間房都沒有門,在這樣的雨天,可想而知,冷氣與雨水都肆無忌憚的灌入房中,院中雜草叢生,中間有個殘破的石像,石像下原本是供人上香的香爐,但是也已碎著散落在地,殷黎聽到陣陣呻吟聲,滿九跑進了主堂側面的房間內,喊了聲爺爺。
殷黎的心被揪了起來,連忙跟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白發老人蜷縮在由雜草疊落的一片草墊,上面只蓋了一層薄薄的褐色布單,興許是滿九從外面撿來的衣服系在一起而成的,草墊旁有一個熬藥的破碗,放在了壘起的石頭上,石頭內部有很多柴火留下的灰,看來火熄滅已久。
殷黎心中只有無限的心酸,不曾想過滿九以前竟然過著這樣的日子,難怪父君救了滿九的爺爺,他便如此忠于父君。
劉郎中此時已跪地醫治,把脈后便嘆息道:“此病已根深蒂固,鄙人只能做到緩解病痛,我定盡力而為。”溫卓吾也不再為難,不打擾劉郎中醫治,劉郎中拿出藥箱中的針,扎在了滿九爺爺身上的幾個穴位,過了一會兒,爺爺的呻吟聲稍微小了些,滿九松了口氣。
劉郎中擦了擦汗,跪在溫卓吾前道:“公子,針灸只能緩解一段時間,怕是明日后或許會再次復發。”
溫卓吾道:“難道已經到了絕境嗎?你再想想有沒有其他辦法,這位老者對這孩子來說十分重要。”
劉郎中一見溫卓吾語氣如此緩和,頓時少了先前的膽怯,說道:“這位老者所患呼吸之癥,平日便呼吸困難,總覺氣喘不已,咳而不止,嚴重時常咳血,此病難以根治,但鄙人知曉有一稀有藥品,名為金絲燕窩,也叫官燕,只是鄙人實在得不起如此名貴的藥材,還請公子想想辦法。”
燕窩素來是殷國附屬國進貢的貢品,一般皇室便有,可偏偏這公主殿下是逃出來的,此地離殷都城殷州來回需要兩天,怕是有些費時間。
殷黎轉了轉眼睛,想起一件巧事,前世的此年,其實是個旱年,尤其是殷州城北側的錦州,更是許久沒有下雨,今天的這場雨,要下一整夜,也算是近半年來的第一場雨,而中央的尚書令名叫崔遠,他的家鄉便是錦州,故此年一直十分關注錦州的旱情,便特意讓錦州刺史蘇祿年連續祭祀求雨數月,如今喜得大雨,崔遠認為是蘇祿年的功勞,正巧前幾日附屬國前來朝貢,供奉給父君不少的金絲燕窩,父君亦因體諒大臣為由,分別將燕窩賞賜給了國師云無休、侍中蕭岳年、尚書令崔遠、中書令徐寧。而這尚書令崔遠認為蘇祿年有大功,下雨的第二日,便向圣上提出將自己的那份金絲燕窩賞賜給蘇祿年。殷朝認為有理,便允許崔遠轉贈,崔遠大喜,當日便差人送到了蘇祿年的府中,因為這場雨,蘇祿年也名噪一時,成為此次緩解旱情的功臣。
而更巧的是,蘇祿年是前任國防將蘇北詞的獨子,蘇北詞早年跟隨父君征戰四方,可惜在一次戰爭中身負重傷不治而亡,后來父君心懷愧疚,將蘇祿年接到皇宮,找了個好老師教導了他一段時間,隨后就將蘇祿年安排到錦州刺史的位置。而殷黎兒時便和蘇祿年相識,蘇祿年比殷黎大約莫三歲,一直是哥哥一樣的存在。
殷黎勾了勾嘴角,想到那個很久沒有相見的人,突然心中有了一絲期待,不知道那個溫柔的兄長如今變成什么樣子了。
溫卓吾見殷黎面色緩和,心里琢磨著,興許殿下有辦法,便沖郎中點了點頭,吩咐旭文將劉郎中帶回去,旭文跟著劉郎中回去,并取了幾副藥,又放了點銀子,劉郎中見了連忙叩首,旭文只留下一句:“做好你的郎中,如若在被公子發現你做有違醫德之事,莫怪我們無情。”劉郎中頭也不敢抬,恭送著旭文出門。
另一邊,溫卓吾和滿九扶著爺爺上了馬車,殷黎和梨人緊隨其后,殷黎回頭看了看廟堂,不禁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