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峰上，陳小潤已結束修煉。

許小仙將自己挑戰周劍的過程大致講了一遍。

“我給你流云劍是讓你看好看的嗎？”陳小潤的表情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但語氣卻異常嚴厲。

許小仙知道師父是在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小丫頭，嚇得趕緊低下了頭。

柳青山想要勸說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以后再有這種不要臉的家伙以大欺小，直接砍死了事。”陳小潤說道。

許小仙不太贊同師父的說法，卻也不敢反駁，只能保持沉默。

小丫頭人小鬼大，偷偷扯了扯許小仙的衣袖。

許小仙瞬間明悟，躬身道：“師父，那……那我先告退了。”

陳小潤“嗯”一聲。

等小丫頭和許小仙離開，柳青山驀地嘆了口氣。

陳小潤知道師兄有話要說，幾天前他就感受到了。

“小師弟，你……”柳青山欲言又止。

陳小潤輕笑一聲，說道：“師兄，有什么話就說吧。”

其實在這個時候，陳小潤已經猜到大師兄想要說什么了，不由地有些失落。

他以為師兄能理解他的，但實際上，在這個世上，沒人理解他。

自己，終究還是那個人見人怕的天魔宗副宗主，血煞。

柳青山沉吟著，斟酌了許久，說道：“小師弟，你不覺得如今的你，不像你了嗎？”

陳小潤看著柳青山，沒有說話。

“小仙這孩子，只是去切磋道法而已，何必要與人打生打死？你自己這樣做，誰也管不了，可你如此教育小仙，是不是太過了？”柳青山說道。

陳小潤不由地有些失笑，說道：“也是，他畢竟不是我，不能事事向我看齊，這點是我錯了。”

聽到小師弟如此云淡風輕的承認了自己的過失，柳青山非但高興不起來，反而越來越難過。

“小師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柳青山看著小師弟，眼眸里藏滿了痛苦。

陳小潤平靜道：“我以前是怎樣的？”

“你以前……滿心都是青山，向來都以寬仁為先，縱然與人沖突，也從不下重手，可你現在……”柳青山說不下去了，現在的小師弟，狠辣無情，殺伐果決，從不念及同門之誼。

現在的小師弟，他都快不認識了。

陳小潤看著柳青山，久久無言。

他的眼眸里，極為罕見的露出了失望的情緒。

柳青山打開了話匣子，便一發而不可收拾。

“小師弟，我們青山弟子向來以包容為先，你這般殘忍嗜殺，如何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柳青山繼續說著。

“哈哈哈……”

毫無征兆的，陳小潤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容里，盡是那悲涼與失落。

“師兄，連你也覺得，我太狠、太無情了么？”陳小潤慘笑道。

柳青山沒有回答小師弟的問題，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柳青山，收起你那可憐的寬容心，若非為了你和師姐，你以為我會來青山？”陳小潤說道。

柳青山一臉的不敢置信，喃喃道：“小師弟，你怎可如此，怎可如此，這畢竟是我們的青山啊，我等有責任將其發揚光大，你怎可如此？”

這一刻，柳青山忽然發現，小師弟對整個青山，已經沒有了任何歸屬感。

陳小潤說道：“那是你們的青山，不是我的。”

“小師弟，你……”柳青山面露失望，但更多的還是不解。

他不理解，小師弟為何會背叛青山。

是的，背叛！

在他眼里，這便是背叛。

“我不欠青山的，恰恰相反，青山欠我的。”陳小潤說道。

柳青山不知該說什么，臉上寫滿了痛苦與不甘。

“真要說對不起，那萬千魔眾，才是我最不起之人。”陳小潤語氣平靜。

但這樣的話，在柳青山的心里激起了千層巨浪。

小師弟，為何會說這樣的話，他為何會覺得對不起那些十惡不赦的魔眾？

陳小潤看了一眼自己大師兄，輕笑道：“在你們眼中，他們是十惡不赦的罪徒，可是……”

說到這里，陳小潤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們說他們是罪徒，可他們究竟犯了哪種罪，誰有資格定他們的罪？青山宗？”

柳青山啞口無言，這個問題，他從未想過。

“就因為他們自詡為魔，你們這些自居正道的人，就要滅殺他們？”陳小潤繼續說著。

柳青山看著陳小潤，只覺得這一刻的小師弟陌生無比。

陳小潤說道：“他們自詡為魔，卻極少為惡，恰恰相反，許多魔眾還會幫著俗世城邦抵御妖族入侵，青山宗作為正道領袖，何曾在意過俗世凡人的生死？”

“小師弟，你這是歪理，魔眾為惡，世人皆知，你……”柳青山怒視著陳小潤，痛心疾首道。

陳小潤說道：“魔眾之中卻有不少十惡不赦之輩，但正道之中就都是圣人君子嗎？”

柳青山不同意小師弟的看法，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是啊，便是青山宗，也有不少蛀蟲。

陳小潤說道：“你可以問問執劍堂的那些人，你問問他們，若有妖族以俗世百姓要挾他們退走，他們會退嗎？”

“我青山弟子，從不與妖魔妥協。”說這句話的時候，柳青山的臉上閃過一抹傲然之色。

“可那些百姓呢？”陳小潤問。

柳青山說道：“我等修道之人，當超脫世俗、拋棄俗世之情感，一切以大局為重。”

舍一人而救萬人，無論如何計算，都是值得的。

“那你他媽管我作甚？你既已拋棄了為人的情感，那你管我作甚？”陳小潤忽然暴怒。

不遠處，許小仙和小丫頭聽到了陳小潤的怒吼，皆是面露憂色。

云舒躲在遠處，默默流淚。

竹椅上，呂四瞥了師兄弟二人所在的方向，微微搖頭，旋即繼續睡覺。

“若非為了你，為了師姐，你以為我愿意來這里受氣？你以為李玄青為何一定要魔君死？你以為他真是為了這天下蒼生？別做夢了，只因魔君搶走了他心愛的女人，他李玄青才要殺魔君，你知道嗎？”陳小潤直呼掌門真人的名字，對掌門真人，沒有尊敬，也沒有畏懼。

聽了小師弟的話，柳青山的心神差點失守。

若非他暫時還無法確定小師弟所言之事的真假，恐怕他一直堅守著的信念，他的精神殿堂，早已坍塌。

“你……你胡說，掌門真人怎會以這種方式報私仇，你胡說……”柳青山的眼眸里充滿了恐懼。

若小師弟所言不假，那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東西，就是一個笑話。

陳小潤冷哼一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何要殺魔君？”

柳青山重重地呼吸著，問道：“為何？”

“因為那是個瘋子，他要殺光世間所有的修道者，他認為修道者悖逆天道，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上。”陳小潤說道。

柳青山怔怔無言，呆呆的看著陳小潤。

“而我，也沒你想的那般偉大，我殺魔君，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殺了我最重要的人。”陳小潤繼續說道。

“他……他殺了誰？”

陳小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我來青山，是為了你和師姐，如今夙愿達成，那我……走便是了。”

說完這句話，陳小潤一躍而起，圍繞在行云峰的云海，忽然就翻滾起來。

鋪天蓋地的云海，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陳小潤，入云了。

此時，距他回歸青山，重修正道功法，還不到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