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孟浩來姚建國宿舍,喊他去看電影,他正奇怪,孟浩讓他等一會,說著就出門了。才五分鐘的功夫,孟浩又帶了兩個女孩進了他宿舍。一看兩個姑娘居然都是他們郵電局的,一個是話務員,一個是柜臺的營業員,只是不知道叫什么,他更奇怪了。
“我認識你,你叫姚建國,對吧。”個子高點的姑娘說。高個子姑娘五官長得好還安裝的好,只是骨架包括臉盤都有點大,不太有江南姑娘那般秀氣。
孟浩給他介紹:“她叫夏力,她叫高桂芳。都一個樓上住著,還不如我這個外來人熟悉,你到底怎么混的?”
高桂芳皮膚白皙,身材凹凸有致,長頭發扎了起來,顯得成熟。
孟浩對他說:“我和高桂芳先去買票,在電影院門口等你們。”
說完他發動摩托車帶上高桂芳走了。
他轉頭對夏力說:“你叫夏利,沒有夏利車啊?”
“哼,你叫要建國,開國元勛里也沒你呀。”姑娘反擊道:“我是力量的力,我爸給我起名時還沒這個小車呢。”
“你們怎么熟悉的?”
“郵電局團委和建委的團委搞過幾次活動。”
“孟浩這小子,人帥還能說,難怪女孩子都喜歡他。”
“你也不錯呀,大連電子科技的高才生,你們縣中的校花不都喜歡你的呀。”
他有點吃驚,看看她。
“校花到美國了,對吧。別這么看著我,告訴你吧,你的事情我全知道。怕了吧。”夏力為自己掌握的機密而得意。
他選擇沉默。
孟浩將兩張票給他:“沒有四張連在一起的座位了,只好分開了。”
說完他就和高桂芳走了。
他問夏力:“這小子神神秘秘,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懂還是真傻?要不是聽說你也來看,我才不來當著電燈泡呢。”
他小聲嘀咕道:“我怎么到處當電燈泡呀。”
找到座位后他四處張望。
夏力說:“別找了,他們肯定黑燈后才進來。”
“你這么老練,是不是......”
“哎呀,我不該教你,我妹妹要罵我了。”
他更加吃驚了:“你妹妹是誰?她干嘛罵你?”
輪到秘密警察開始緊張了:“別說話,電影開始了。”
他沒有記住電影講的什么,散場后也沒找到孟浩;路上夏力很驕傲地保守著秘密,讓他郁悶不已。
她問:“局里在搞有獎銷售,你發展了幾個用戶?”
他說:“我才上班幾個月,城里又沒有什么熟人,能發展什么業務。”
“這次活動其實就是局里給大家發錢,300塊一戶,你還不抓住機會掙一票呀。”
“嗯,這個我們班長也講過,今后我要多留心點,好像也很難掙。”
經過一個餛飩攤,她說:“我餓了。”
“告訴我你妹妹是誰,我就請你。”
“嘁,你是不是男子漢,請女孩子吃飯還要講條件。”
他急忙付錢。
“跟你商量個事。我把我發展的用戶登記到你名下,行不行呀?”
“這么好?就因為請你吃了一碗餛飩?”
“別庸俗。我發展的有點多,怕閑話,放你那一些,省的別人眼紅,你也可以完成一些任務。”
他很奇怪:“你發展多是你的本事,別人干嘛要說閑話。”
她說:“我在窗口工作,會有一些上門的客戶,這些可以操作一下的。錢拿多了,別人就眼紅呀。看你不是旁人才跟你透露的,別亂說呀。”
他有點明白:“我是你的避風港。”
“我每戶給你50元,你看怎么樣?”
他立刻拒絕:“啊,這怎么能行,錢我不要。要不你告訴我你妹妹是誰。”
“還高材生呢,你讀書讀傻了吧。你不要錢不是我占你便宜了。好吧,看你笨的不可救藥,告訴你我妹妹是周冰,她媽媽是我姨娘。”
他恍然大悟,悟完又啞口無言,夏力之前給了他那么多線索,他沒能靜心分析,敗的真是狼狽。
“周冰怎么沒跟我說她有個姐姐也在郵電局。”
“你還真傻,她要說了我還怎么觀察你,這樣你壓力也大。告訴你,周冰的聰明遠超你的想象。不過你還是要裝作不知道哦。”
又輪到到想不通了:“那你還告訴我這些,你不背叛她了。”
她笑了:“什么叫背叛,我又不是她專有的密探,你早晚會知道,何況我們還是同事。”
信息有點多,姚建國聰明的腦袋不夠用了。
“你不是也有些同學在機關么,你可以讓他們幫你發展業務呀。”
“嗯。”
她說:“沒搞明白嗯什么嗯。你可以讓個100塊給他們,幫你又是幫自己,這樣才有動力。”
他有點霧里看花了:“我們一直相互幫助的,幫忙的事情從來不談錢的。”
她笑了:“真是服你了,你喝蒸餾水長大的?朋友幫忙,幫一件是一件,何況人家幫你賺錢,你心安理得?這樣不是你占朋友便宜了?”
他心里承認她說的對,又不想馬上承認。
她明白他的心思,拿起鑰匙說:“就這么說定啊。我今天要回家住,你不送我嗎?”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局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培訓補貼的事情。電信科同事們都有擔當精神,他們都認為應該自己去培訓去拿這筆錢;同事他們還有“我不糊也不讓你糊”中國麻將精神,高尚地建議將這筆錢充公。
“我們為了開局在這里辛辛苦苦加班,沒日沒夜;他拿著高額補貼游山玩水。要是老同志也就算了,他一個剛上班的毛頭小子,憑什么,張工對吧,怎么輪應該輪著你呀。”年紀輕的在年長者面前離間,他們忘了自己為了加班費而拒絕培訓的事情。
“要去也是應該局領導或者科長們去,憑什么輪到他?”位卑者在領導們面前挑撥,平時也是他們罵領導罵的最狠。
“拿了這么多錢,回來也不請客,還不說,連塊BJ的果脯也沒吃著,真是小氣,你們說剛踏上社會城府就這么深,今后真的防著他點。”占慣便宜的人心胸突然被氣開闊了。事實是如果他們知道有這樣的補貼,肯定要爭得頭破血流。
姚建國這幾天很忐忑,去財務科領新發展五個用戶的獎勵時(四個是夏力發展的)又被會計奚落了一番。
“小姚一培訓能力增加很多啊,你們看業務都發展那么快。這點小錢你還在乎。”
“有那么多補貼,學起來肯定動力足呀。姚建國,聽說發的是美元,你要去美國用。嗯,下次有美國培訓的機會還只能讓你去。”
“那肯定的,人家高材生,會英語,關鍵還有美元,哈哈。”
兩筆培訓費讓他成了全局公敵,食堂里排隊時大家都對他指指點點,王東告訴他局領導也正在研究這件事。
結局非常有戲劇性:聽說吳越郵電局的一個副局長也去參加培訓的,人家也領了補貼沒有說,總不能讓領導退錢吧,上級的做法就是下級的規則,陽山郵電局的領導也不敢打上級領導的臉,了解下來其他縣也沒有回收補貼,只好不了了之。大家怒歸怒,但也只能揀弱小者起伏,強者揮拳了,只好灰溜溜撤退。群眾仍需要靶子,大家開始對領導的做法議論紛紛,這讓姚建國離開了旋渦的中心,但高級班的培訓是肯定輪不到他了。不過郵電局領導的煩惱又多了一件,每次有培訓機會,同志們總是爭得血雨腥風。
姚建國看到夏力端著飯碗做他對面,問道:“你明明家在城里,怎么總在食堂混?”
“媽媽太啰嗦,剛好我也有事情找你。”
“你妹妹有事?”
“別總我妹妹什么的啊,我可沒把你這里的事情告訴過她。是這樣,我們好多客戶的電話一直沒裝,我去裝機班轉了轉,我們的單子都在兩個月往后呢,他們都對我意見很大,你快點想想辦法呀。”
他有點無奈:“裝機班那幫家伙我又不熟,況且培訓的事情弄的我人緣很差。”
她說:“怎么也輪不到裝機班的人去參加交換機培訓,他們吃不了你的醋。再說王東不就是裝機班的嗎,找他們拉拉關系唄。”
“那幫人現在吃香的很,你看王東現在天天抽紅塔山。”
“要不我們也給他們送點禮?”
王東晚上八點才會宿舍,身上的味道證明今天的飯局有螃蟹,舍友的要求他不能不考慮,電大的作業也經常要姚建國幫忙的。
“要不我明天約約我們李班長和調度員周一鷹,晚上一起吃個飯,飯桌上你和他們說說?”
第二天的飯局是張國華安排的,自然還是定在他們單位定點的飯店,加上夏力總共六人,張國華給每人發了一包紅塔山。
一開始的氣氛有點拘束,王東只好拿姚建國培訓的事情開涮,大家叫他姚萬元。
夏力說:“哼,我們局里的人就是眼皮薄,看不得人家好。培訓又不是姚建國搶著去的。這次高級班讓他們蔣副科長去了,就他那水平能聽懂外國人的課嗎?考個不及格反而給我們局丟人。”
“就是就是。再說了,入了袋的錢哪有拿出來的道理,小姚,別理他們,聽大哥的,錢別交啊。”李班長知道局里不會要求上交培訓補貼了,說起來底氣很足。
群眾聚會罵領導是團結坦誠的表現,也容易調節氣氛,夏力調節的很成功。她端著酒盅站到李班長跟前,一手搭著他的肩膀說:“李大哥,我的幾個單子你要關心一下,其中有個下周就要結婚,你要幫忙。”
裝機班的同志們知道這樣飯局的目的,他問:“夏美女,看你表現。”
“我干了,你隨意。”
周一鷹說:“班長,我插個嘴,你別批評我啊。”
李班長手一揮,像元帥一般:“不批評。”
“夏美女,我們班長給你面子,一杯酒一個單子,你看公道不公道?”
姚建國站起來說:“好,李班長,我來喝。”
李班長又把手一揮,這次是否定。
夏力拿了十個酒盅一字排開,命令姚建國:“姚萬元,全部給我滿上。”
等到她喝完第五盅,李班長再次揮手:“停,下面的我喝,小周,夏力的單子你好好安排。”
張國華捅了一下姚建國,他急忙站起來:“李班長,多謝你關照,我來喝。”
姚建國被夏力叫醒時,桌上只剩他和夏力了。她跟他說張國華陪他們打麻將去了,夏力不高興看麻將,讓他陪她去東湖走走。
出門后夏力就靠在他肩上,非說自己喝醉了。她若即若離地蹭著他,他感覺她很重,找到一張木椅,急忙拉她坐下。
她醉眼朦朧地看著他:“我好不好看?”
“還行。”
“什么叫還行,沒我妹妹好看?”
他看著微微反光的湖面說:“現在有點冷了,你是回家還是回宿舍?”
他的冷漠激起她的憤怒,她撫著他臉將他擰了過來,直視這說:“你敢親我?”
他站起來,拉著她胳膊說:“我們都喝多了,回去吧。”
怒火又升了一級,她站起來雙手抱住他的頭說:“既然都醉了,你怕什么。”
說完她就吻上了他。
她的話、她的動作、她的芳香讓他徹底迷惑,迷惑之后就是迷失,他膽怯地回應著她,慢慢地他的雙手環上她的腰,將她緊緊摟住。
一條魚躍出水面,“啪嗒”一聲又鉆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