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需要你的誠實。”王芳打斷了孟浩準備了一晚上的言辭。
“我真的陪我叔叔辦事的,那兩個晚上我都陪他住賓館的。”
她問他:“你覺得我會不會去核查?”
“你去核查好了,我們住明故宮賓館的?!?
“好吧,那你把你叔叔單位的電話給我?!?
他反應很快:“我現在沒有,宿舍里有,我明天給你,你想去查就去查好了。”
她說:“好吧,明天我等你。”
孟浩回去想一會,拿出IC卡去了校門口的電話亭。叔叔以為他又創了禍,不停地盤問,他只好用一個謊言掩飾另外一個謊言,盡管這么做很難,誰讓他選錯了呢:他跟叔叔講五一假期和同學打了兩天麻將,沒陪女朋友,她可能打電話來核實。
叔叔說:“你怎么將謀略用在談戀愛上了,謀來謀去,最終是給自己挖坑。你要在乎人家就好好相處,不在乎就說清楚,也別耽誤人家?!?
五月的南京的法國梧桐長的很茂密,路燈時隱時現,偶爾有路人經過,更襯托他的孤單。他知道不管王芳會不會核查,他選擇了欺騙就已選擇了結局。感情真的如時光一樣真實又虛無?心疼時、快樂時都是真實的,放棄了、流逝了是虛無的的,所以就可以無限循環,直至生命終結?譬如來離開了王芳,又找了董雁,關于照顧和保護的話不是先后都對她們說過的嗎,每一次不都是真實的嗎,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重新開始,享受新愛情的新快樂,新激情?如果是這樣,那我為什么還要跟王芳說謊?為什么還有失落?
當孟浩拿出那張寫有電話的紙條時,王芳并不想接他的紙條,她覺得這個時候選擇信任是最好的。說謊者以為給謊言加修飾是畫龍點睛,會使謊言變真,真實效果是此地無銀。她的寬容、忽略反而讓他心生失望,賭氣道:“不信任我,還非要去核查,給你號碼又不要了?!?
她伸手接過了紙條,說:“好吧,既然你堅持,我就執行,你回吧,等有了結果再說?!?
他對自己畫蛇添足般的愚蠢很憤怒,轉而一想,這是必然,事情讓她捅破或許對她的傷害更小些。懦夫總會找到借口,而且總會為此快樂,你用針也刺不醒他。
王芳也很憤怒,她本期望孟浩或多或少地會為她的寬容而感激一些,然后給她一些歉意或溫柔的語言,陰霾將徹底消失;他拙劣的表演像塊拭鏡布,她看清他在撒謊。即使如此,對她而言,電話打或不打還是個問題,想了一會她還是去找公用電話了。她讓總機轉到了孟浩叔叔的財務部,她跟會計說她是南京一個飯店的總臺,孟經理五一期間在她們那里少結一次賬,財務很奇怪,問她是不是搞錯了,因為五一為了忙生產,大家都在加班的,包括孟經理。
過了幾天,她去找孟浩,他見她沒提往事,自覺謊言已園過,自然得意,她卻越來越難受,他能和溪水一般清澈的姚建國成為好朋友,撒謊與表演卻又如此嫻熟,似是天賦異能,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事能讓他這么在這條路上走得這樣堅定又從容?沒聽說家里有什么事情呀,要是在學校里惹了什么事情,即使他不說,宿舍里的同學也會透露一點呀?以前看到她總要帶她去校園里的小樹林,迫不及待地吻她,動手動腳,總想著更進一步,現在已經見面三次了,他從來沒有帶她那片小樹林,連那個意圖都沒有表現,他不是愛我的嗎?想到這個,她好似豁然開朗,他喜歡上別的女人了?
她試著拉他的手,他到是順從,她捕捉到了他一瞬間的抖動,和原來從不一樣。
她提議道:“五一我們也沒去成珍珠泉,這個周末我們去吧?”
董雁已經暗示過他這個周末她父母要去她舅舅家,他已決定要去吃牛排,他淡淡地說:“這個周末我有事的?!?
“什么事呀?又是演講社?”
他的反應相當強烈:“你怎么總是扯到演講社上去,我就不能有別的事情?”
輪到她淡定了:“那好吧,等你有空?!?
周末她借了舍友的襯衫,一早就在孟浩宿舍樓邊等著,十點左右看到他騎上自行車后,她叫了一輛“馬自達”(摩托三輪車),上車后戴上了墨鏡。
她在專家樓下看到301的門開了,孟浩迅速鉆了進去。她在門口聽了一會,里面的聲音讓她感覺很齷齪,她難受的要哭,轉身下樓。在樓下她開始徘徊,這樣回去她不甘心,太委屈自己了。她又跑到301門口,使勁拍著大門:“著火啦,著火啦,有沒有人,快跑呀。”
一會的功夫,大門開了,一對衣冠不整的男女驚慌失措地站在她面前。
姚建國的本意是趁一起拜訪王老師的機會解決一下孟浩與王芳的問題,盡管他還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問題,盡管他知道他沒有解決這種問題的能力,他相信周冰有。
王芳回答的很干脆:“不去?!?
“為什么呀?”
“他又沒有教過我?!?
“以前每個假期你不都去的嗎?”
王芳反問:“你見過一成不變的額事情嗎?”
“你是不愿意見孟浩吧?你們吵架了?”
“你看我像和人吵架的人嗎?”
“那?”
“很簡單,我們分手了?!?
他很吃驚:“怎么就分手了,那小子也沒和我說呢。”
“他什么事情都和你講嗎?”
他很自信:“那當然,我們好兄弟呀?!?
她譏笑:“好兄弟就不會有秘密?這件事他不就沒和你說么?!?
他有點尷尬:“或許他不想分手呢,你們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你問他吧,你不說好兄弟之間沒有秘密嗎,你去問他,他肯定會告訴你。”
離開王老師家后他問孟浩:“王芳說你們分手了,是真的?”
孟浩問:“她這么跟你說的?她還說什么了?”
“我問她什么分手,她說讓我問你?!?
周冰問:“你們什么事情上發生了矛盾?”
孟浩說:“沒什么事情?!?
她說:“哦,那就簡單了,要不你變心要不她變心了。”
姚建國說:“這么可能,這么快就變心了?孟浩,是你嗎?”
“豈有此理,你小子憑什么就說是我變心了,你怎么不問是不是她變心了。”
周冰說:“嗓門大,底氣虛,不必拷問了?!?
姚建國無法理解:“不然兄,你小子真的變心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王芳。”
周冰說:“姚建國你激動什么呀,他們的事情他們解決?!?
“怎么可能不激動,都是我好兄弟,好姐妹,鬧成這個樣子,我怎么可以不管?”
孟浩問:“那你準備怎么管?”
“對呀,你準備怎么管?”周冰問。
他振振有詞道:“至少見面和解一下,把誤會什么的解釋清楚了,然后好好的處下去呀。”
周冰把他拉一邊:“量子力學你學過的吧,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用經典力學的思維去思考量子力學的問題。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問題也是如此,你怎么能用你的思維去解決他們的問題呢?”
他知道她講的對,卻又不能接受現狀:“可是同學朋友之間不是就該相互關心相互幫忙的嗎?”
“對,但不是相互干涉?!?
他走到孟浩跟前:“那你們真的分手了,連面都不見了?”
孟浩說:“她已下判決書了,我只能接受?!?
周冰后來的信里跟他說孟浩有點虛偽,至少在處理和王芳關系這件事上顯得虛偽,明明自己變心了,還推說是王芳下的決定??磩e人批評自己的好友總是不太能接受的事情,這個別人還正是自己另外一個好友,偏偏她還批評的對,姚建國覺得世界比他想象的復雜多了,程志清看上去就像個虛偽的人,這能接受,孟浩這樣的英雄也虛偽,真難懂。
姚建國正午睡呢,王芳將他從床上拉起,要他陪她去爬山。
“你發什么神經,這么毒的太陽還去爬山。”
“你陪周冰游泳也沒嫌太陽毒呢,快走。”
爬山途中王芳一言不發。到了山頂,兩人依著航標燈塔坐下,她還是沉默不語,他也不敢說話,看著腳邊忙碌的螞蟻。
“你說我好看嗎?”
他疑惑地看著她。
“說呀,我好不好看?”
“當然好看呀,村上的嬸嬸們不都說你是我們鄉里最好看的姑娘嗎?”
“還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他徹底被她的跳躍搞迷糊了:“你說孟浩嗎?”
“回音還沒消失,就和別人好上了。發誓快,變心快,你們都是快餐男人?!?
“咦,怎么把快餐和男人聯系上了,再說了我就不是你說的那樣的男人?!?
她不理他,頭底在臂彎了,沉默著。
一會他聽到她在抽泣,他急忙去拉她:“你怎么啦?”
她甩開他,開始哭泣,聲音越來越響,變成了嚎啕大哭,他手足無措,終于他抓住她雙手,她摟住了他,他任她摟著,人她的眼淚滴在肩頭,慢慢地她聲音小了,身體仍在顫抖,怕她摔倒,他緊緊抱住她。
她終于安靜了,他扶她重新依著塔壁坐下。
“把你汗衫都弄濕了?!?
“嗯,還有鼻涕呢?!?
“真是討厭,你也氣我?!?
他說:“我也不氣你,也不哄你。周冰說的對,感情的問題不能隨意介入,但我會像現在一樣陪著你,支持你?!?
她說:“我討厭你這樣冷靜的話,跟周冰一樣,一點都不溫暖?!?
“周冰講話很溫暖的,你不了解她。”
“你為什么總說她好,還幫她編程序。”
他說:“我也一直說你好的呀,不過沒當你面說而已,就像現在說周冰一樣。”
她問:“那你為什么不當她面夸她呢?
他說:“她不用。”
“她用?!?
她看了一下藍天,又問:“也會像對周冰一樣對我好?”
“當然,我們是家人。”
“家人!我喜歡你這么講,那我是你姐姐,今后也要保護我啊?!?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