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高中最后一學期開始了，周冰的同桌休學回家，兩個星期后，姚建國靦腆地做了周冰的同桌，同學們沒有什么反應，一是因為氣氛緊張，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學習做題上了，二是大家反而覺得這是班里最合適的同桌搭配。周冰上課很認真，猴子性的姚建國在她帶動下也認真多了，對他真是一件幸事。課余時間，除了上廁所，兩人喜歡趴在桌上聊天，盡管學習交流對雙方幫助都很大，尤其是對姚建國，但他更喜歡聽她聊些她家里、老家的一些事情。兩人扭頭對視著，有時還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也不知周冰從哪里弄了很多智力測試題，如七巧板，九宮格之類的，偶爾還會吸引其他同學一起參與，五子棋是贏不了她，撲克牌算二十四倒是他的贏面大些。在她的強迫下，他第一次喝了酸奶，跟第一次喝啤酒一樣，他覺得很難喝，有次踢完足球，喝了第二次，他覺得很好喝，看他哧溜哧溜地吸干瓶底每一滴酸奶，周冰很開心。有次她告訴他牙上有片菜葉，從此他養成了吃完東西后漱口的習慣。他喜歡偶爾兩人無語時的安靜，毫無理由地長時間對視，笑一笑后總是他先扭頭，她心里總要笑他懦夫。他在紙上寫下：elegant，pretty，beautiful，attractive，問哪個單詞適合她，她拿起鋼筆將畫個大圈，圈住所有的單詞，他笑她自我感覺太好，她踩他腳。他又添：sexy？她又踩他。

她寫：志愿是什么？

他寫：喜歡大海，去海邊的城市上學。

她寫：海邊城市沒有好大學，你的成績可以選更好的大學。

他寫：你成績好，可以上首都大學的，我差的太遠。

她寫：那你報首都的其他大學？

他寫：那邊不靠海。

她寫：那邊我在。

他寫：我可以去首都玩，你也可以來海邊玩。

她寫：討厭我？

他寫：不。

她寫：喜歡我？

他想了一會，寫：嗯。

她寫：嗯是什么意思？

他寫：喜歡

她寫：誰？

他寫：你。

她寫：連起來。

他在“喜歡”和“你”之間連了根線。

她踩他。

他想了一會，寫：你呢？

她寫：我什么？

他寫：討厭我？

她寫：嗯。

他寫：那還叫我做你同桌？

她寫：你再問。

他寫：喜歡我？

她寫：嗯。

他寫：嗯是什么意思？

她寫：喜歡。

他寫：誰？

她寫：你。

他寫：連起來。

她寫：喜歡你。

他寫：討厭與喜歡的比例？

她寫：0：10

他笑了。

她將“0”描了描，變成了∞：10。

他作勢要踩她，她抽紙逃了。

二十六

一模，二模結束后，學校給每個同學發了本填志愿的小冊子，王老師讓每個同學回家和家人做些商量，下周一正式填表上交。

大多數農村的在填寫高考志愿時是不需要和父母商量的，自由不是來源父母的寬容，父母們對學習好的孩子要求很高，那就是必須要考上大學，他們看重的是發榜時的通知書，至于通知書上的具體內容并不是很懂，他們對農村之外生活貧乏的理解給了孩子們選擇上極大的自由。周日早上姚建國還在賴床，母親帶孟浩來到了他房間，把他嚇一跳，忙問什么事。

姚建國把門關上，說：“快穿衣服，去把王芳叫來。”

王芳看到孟浩后同樣大吃一驚，問：“你來干嘛？”

孟浩讓姚建國先出去，然后問：“王芳，我這幾天一直找你，你干嘛不理我。”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大家靜心學習的。馬上要高考了，你干嘛還來找我？”

“明天交志愿了，我想問問你志愿怎么填。”

“我怎么填關你什么事情呀？”

孟浩說：“我想和你考同一個大學，至少同一個城市。”

“可我不想。”

孟浩拉王芳坐下來，王芳搬個椅子離他遠些坐下。

他坐姚建國床邊，說：“王芳，我媽媽上次那么對你，我很難過，但你不要怪她。我以前一直很自私，直到媽媽告訴我因為我們談戀愛讓你成績下滑后，我明白我要做些改變，所以我才決定在高考前停止和你聯系。看到你成績在不斷上升，尤其是這兩次模擬考試，你的成績越來越好，我很開心。我覺得這樣做很值得。”

“那你還來找我干嘛，一直保持下去呀，馬上就高考了。”

“你聽我說。我不和你聯系，不代表我變心了，不代表我不想你。我要學習，又要管好自己別想的太深，你知道我有多難么。等考上大學了，我們就自由了，那時我們想怎么相處就怎么相處。馬上就要填志愿了，我不想我們天各一方，將痛苦延續，我想和你在一起上大學，所以我今天很早就起床做公交車來找你，商量填志愿的事情。反正我想好了，如果你的志愿不和我填在一起，那我今年就故意考砸，明年復讀，去考你的學校或城市。”

王芳看著他，有點吃驚，有點委屈，慢慢委屈的情緒占了上風，她眼睛紅了，說：“我不要聽你花言巧語，我現在挺好的，你走吧。”說完扭過頭去，眼淚卻很不配合地流了下來。

孟浩走過啦，蹲她面前，拉住她手，說：“王芳。我以前說過要照顧你的，我沒有做到，對不起，給我機會，好嗎。”

王芳哭出來了，他急忙摟著她。

姚建國聽到哭聲，急忙上樓，推開房門看到他們摟在一起，呆了，兩人急忙散開。姚建國問：“王芳哭了，孟浩你怎么她了？”

孟浩拉著他說：“建國，我喜歡王芳，她也喜歡我的，我今天來就是和她商量填志愿的事情？”

“啊，你們真的在談戀愛的？學校知道了要倒霉的。”

孟浩說：“這個學校現在管不了了，你要保密啊。”

“哦，知道了，”姚建國又問：“那孟浩，你也準備報海邊的大學？”

“沒有啊，為什么要報海邊的大學？”

姚建國對著王芳說：“王芳，你以前不是說要去海邊城市上大學的嗎？”

孟浩看著王芳，王芳點頭：“孟浩，我喜歡大海，我們一起報大連，廈門或者青島的大學吧。”

孟浩說：“可我一直想去考南京的江寧大學的？我們三個一起考這個大學吧？”

王芳說：“江寧大學當然好了，你是沒問題的，姚建國看發揮，可以沖一下的，我成績是沖不上去的。”

孟浩說：“那這樣，我和建國報江寧大學，王芳你報第一師范大學，第二志愿我們再報海邊的城市，你們看可以嗎？建國你快把手冊拿出來，我們找找海邊城市的大學。”

三個人商量后，決定的第二志愿是：孟浩姚建國報大連電子科技學院，王芳報大連外語學院。

姚建國母親要留孟浩吃飯，他著急回去，謝絕了。

孟浩和王芳走后，母親問姚建國：“建國，他來找王芳干嘛？是不是在談戀愛呀？你有沒有在談戀愛呀？”

他急忙說：“你別亂猜呀，他是給王芳爸爸送藥的。”

“我不識字你就當我不懂道理呀，他送藥要送我們家里啊？你不能談戀愛啊，馬上要考大學了。”

“談什么戀愛呀，我學習都來不及。你別亂操心，我再睡會。”

晚自習時，周冰問他：“志愿想好了？”

“嗯。”

“嗯什么呀，快說。”

“第一志愿江寧大學，第二志愿大連電子科技學院。”

“你不報BJ的？BJ航空學院是所好大學呀，分數線也比江寧大學低多了。”

“江寧大學是跟孟浩報的，瞎沖沖的。”

“你傻呀，自己的大學跟著別人沖。”

“沖不上無所謂的，反正是照顧兄弟的情緒而已，大連的應該沒問題，我喜歡海邊，那個大學也是重點大學。你呢？”

“我第一是首都大學，第二是科技大學。”

“你其實只用填一個志愿就行了，首都大學肯定沒問題的。”

“那幾個月后我們肯定要去不同城市了。”

“那多好呀，全國大城市都有我們同學，我們可以去玩。對了，你會不會游泳啊，歡迎你來海邊游泳。”

“不對，你這樣填有問題的，大連電子科技學院是重點大學，在第一批里招，你這樣風險太大了，如果你執意要去海邊，建議你第一志愿填大連，第二志愿填差一點的大學。”

“對呀，昨天只顧考慮地方了，那我趕快調整。孟浩，我們的志愿有問題。”

孟浩聽了后也覺得有問題，急忙出去找王芳。

最后三人商量的結果是：孟浩第一志愿填南京的江寧大學，第二志愿填大連的海洋學院，王芳第一志愿填南京的第一師范大學，第二志愿填大連的外語學院，姚建國第一志愿填大連的電子科技學院，第二志愿填南京的工業學院。填完后，孟浩說：“如果都是第一或者第二志愿錄取，我們必然要分開，但不管怎樣，至少有兩人在同一個城市，哎。”

姚建國說：“我們爭取都第一志愿吧，孟浩，今后就靠你照顧王芳了。”

王芳說：“誰要他照顧？姚建國你什么意思，好像以前是你照顧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