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曼臺風七號風球抵達大陸的時候,整條步行街的店面都關(guān)門了。
只有一家孤零零的面包店拉著卷簾門,但是里頭的燈光卻是亮著的。
正在翻著建筑師初級資格考試寶典的麥墾丁一邊若無其事的瞟一眼窗外。
這次只所以叫做薩拉曼七號風球,就是因為薩拉曼前六次登陸都失敗了……
這個內(nèi)陸城市簡直有毒,雖然臺風風源地只相隔了一片內(nèi)海,可是風球就是死活登陸不了這里。
雖然七號小弟勉強蹭到了陸地的一個邊,但是麥墾丁有十二分的自信,不出6個小時它就要滾出去了。
就是這樣一個核心強大的城市,區(qū)區(qū)薩拉曼就想空降登陸了?不存在的。
這次臺風登陸已經(jīng)橙色預警了,反正也不會有客人,所以周圍的店鋪也關(guān)的差不多了。
這家面包店是母子檔,白天的時候會雇一兩個來幫忙收銀的小妹,基本到了晚上老媽不來就是麥墾丁值班。
既然今天關(guān)門早,也不適宜外出活動所以麥墾丁就索性窩在面包店里啃寶典了。
他是學美術(shù)出身的,后期受到了老媽的威逼利誘于是學了蛋糕師,考了個藍帶。
不幸真正做起蛋糕來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擁有一顆磅礴浩大的野心。
柔軟無骨的的蛋糕粉面根本無法滿足他的心意。
他想學建筑師了!
立刻遭到老媽啪啪啪一頓毒打。
麥墾丁就沒有了辦法,于是畢業(yè)之后只好一邊在母親的店鋪里打工度日,一邊兼職學起了建筑師。
在課程費用不夠的時候,就騎上自己的小摩托突突突的去送外賣。
由于長相清秀干凈,服務態(tài)度良好,對交通道路熟悉,還受到了不少好評呢。
跟老媽匯報完店里的情況后,麥墾丁再次檢查了一遍店鋪里的門窗,確保全部關(guān)嚴實了,這才爬回了自己的單人小軟座上。
他瞄了一眼閃爍的屏幕,忽然就看到了一條訂單?
訂單?!
這大雨欲來風滿樓的天氣里,居然還有狠心的客戶敢下單!
也不怕自己截屏了給發(fā)到社交網(wǎng)站上去,分分鐘讓他紅透半邊天教他做人。
但是點開看清楚下單客戶頭像的時候,麥墾丁的小心臟砰砰的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
訂單很簡單,就要一份全麥三明治加一瓶鮮牛奶。跟麥墾丁印象中的人設完全相符。
他的手忍不住激動的顫抖起來。
上次很突兀的送了她一袋小熊餅干后,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
沒有訂單,也沒有親自上門來買東西。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小秘密,生氣了么。
麥墾丁再次扒拉到窗口看了一眼。
雖然窗外簌簌的風卷起一陣陣小旋渦,可是畢竟磅礴的雨還沒有落下來。
還有艱難的小哥在送著外賣。
麥墾丁強按下猛烈跳動的內(nèi)心,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慌,一旦慌了就容易做出始料不及的舉動,足以讓自己后悔半輩子了。
于是他在沉靜了幾秒之后,果斷回絕了那個訂單。畢竟這種不可抗力天氣下,平臺也不會克扣的太厲害。
然后他又默默的用私人的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
【對不起哈,尤其天氣原因外賣平臺不送單了。著急的話,我自己幫你送過去?】
發(fā)送完消息,他簡直比自己等藝考成績還緊張。
突突、突突、突突突……
【好的。地址是……】
哇!!!!
對眼下的麥墾丁來說,整個天空都放晴了。
女神啊!她終于來消息了,而且還把家庭住址都發(fā)給他了。
看了一眼,也不遠。也就八百來米的距離。
就算鯊卷風在眼前,對他來說跑過去也是沒問題的。
【方便的話,順路幫忙去藥店買一盒消炎藥吧。】
消炎藥?難道是……感冒了。
麥墾丁自顧自腦補出一百個女神病弱不堪的畫面,把自己急的半死。
然后想了想光買消炎藥是不夠的吧,可是也不知道女神她病的怎樣了。
想電話慰問一下,又怕自己過于“饑渴”了,嚇到了女神。
最后吁出一口氣,袋子里塞了一盒家用退燒藥、板藍根、芬必得、頭孢拉丁。
隔壁的國營藥店肯定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還有什么話好說呢。
一路風塵仆仆的飛跑過去,站在女神家門口的時候卻呆住了。不知道用哪只手敲門好。
門把手卻吱呀一聲從內(nèi)側(cè)被人壓了下去。
“進來。”光聽那低迷的聲音就知道女神一定病的很嚴重。
難道家里連照顧她的人……一只腳踏進去的麥墾丁驚訝的眼眸都睜圓了。
就看到女神頭發(fā)濕漉漉的剛洗完的樣子,一雙漂亮的杏眸卻布滿了紅色的血絲,身上穿著一件長襯衫,內(nèi)里若隱若現(xiàn),修長的美腿上是沒有一絲遮擋的。
女神瞧了他一眼,從他手上一把抓過了袋子。
兩人手指碰到的時候,麥墾丁感受到女神的溫度很高,是那種不健康的高。
他有些害羞的抬起頭來瞥了一眼女神的臉色,果然也是紅潤的極不自然。
應該是發(fā)燒了吧?他暗自猜測著,可是咱也不敢問呀……
“藥買了么,多少錢?我給你……”
“啊!不用了。”他沒好意思說這是家里“陳年”舊藏。好在都是沒有開過封的。
女神回過頭發(fā)現(xiàn)他還傻乎乎的站在原地,微微皺起了眉頭。
既然不要錢,那還傻站著干嘛?難道還要她倒杯水啊……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想說沒大事的,可是一抬手身體晃蕩了一下。
啊……
麥墾丁立刻一把扶住了女神,指腹透過女神身上單薄的襯衣觸及到她的肌膚……
“家里沒有人么?我等你吃完藥再走吧。”
這其實是沒有道理的。
但是女神也沒有拒絕他,而是倚靠著他扶她的手臂力量,帶著他往屋里走。
客廳很大,很空曠,很明亮,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完全沒有一絲的人氣,簡直不像有活人居住在里頭的樣子。
“你叫什么?”
“啊……”
“我問你叫什么,難道叫你面包店老板么?”女神的語氣好像有點不開心了。
“麥墾丁。”
他給女神的備注名是:香蕉卷女神。
因為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那天正好老媽不在他一個人關(guān)店鋪。
正忙著把剩下的面包打包清理的時候她就走了進來。
腳步輕的像貓,“還賣么。”他嚇了一跳,手里的盤子差點掉到了地上。
女神的一條細長的胳臂從他的腰后側(cè)伸了過來,一把扶住了他手里的托盤,然后從托盤里挑走了一只新鮮的香蕉卷。
“就要這個。行吧。”
他回頭的時候女神已經(jīng)在香蕉卷上咬了一口,像是害怕他不答應似的。
其實已經(jīng)關(guān)賬了,不過送一個給她也不是什么問題。
她嘴角微微揚起來的時候眼眸也跟貓兒似的,睜的圓圓的,有一絲挑釁、不屑、冷漠。
可是卻看得他心頭火熱。
三兩口就把香蕉卷整個塞進了嘴里,“吃完了。買單吧。”
“唉……可是機器關(guān)了呀。”
“呵呵!”她的笑聲也像貓咪心情愉悅時候的聲音。
“嘉箬,我的名字。”女神告訴了他。同時依然半倚靠在他的懷里,“扶我過去躺著。”
一摸到沙發(fā),她就整個人身體蜷縮著窩了進去。
沙發(fā)上有一條薄薄的毛毯。
旁邊的矮凳上放著掏空了的零食盒。
都是些蛋卷吶,餅干什么的。
她難道一整天就吃這些?麥墾丁瞬間心疼了起來。那可是他心中認定的女神呢,怎么能生活的如此狼狽、不夠精致。
帶給她的牛奶和三明治也很快吃完了。就著牛奶,她把他帶來藥嚼碎了吞下去。
“好了。”她乖巧的眼睛看著他,可是看著她嘴角的殘屑、奶漬,他的心又砰砰、砰砰的跳了起來。
怎么辦?!好慌呀……可是,好想吻下去……
總是說在一段感情里先動的那個人,總是輸?shù)淖顟K的那一個。然而在麥墾丁與嘉箬之間,卻永遠的截然相反。
是她單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拉到了她的面前。
是她的唇瓣貼到了他的頸間,輕巧的試探。
是她先呢喃的問他,“有沒有一點點想要我的念頭?”
明明知道她此刻身體很弱,她還病著,她的眼神顯出她的精神也不怎么振奮。
可是沒有人能夠抵擋住她,尤其是麥墾丁……
“嘉箬?”
“嗯……”
“姓什么?林么。”
“不對。再猜猜。”
“我猜不到啊……”
“我沒有姓,你信不信?”
“那以后你就跟我的姓!”
“麥么?麥嘉箬……好像是好聽的樣子。”
她對他展顏的那一刻,他便決定了,這個女孩子他收下了。
無論如何,一定會保護她,哪怕豁出性命去也可以。
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不在了,母親說是病逝的。
可是麥墾丁懷疑了很久,一直覺得可能有著某種見不得人的隱情。
或許父親是特工,迫不得已離開了家人。
或者父親是富商,自己是父親的私生子。
或許父親是科研人員,自己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
可是最終敵不過現(xiàn)實,父親就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工人,由于操作失誤死在了操作的儀器上。
由于監(jiān)控攝像頭拍下了前后經(jīng)歷的一切,認定了是父親的全責。
因此工作的單位只賠償了很少的一部分,作為人道慰問。
母親就是靠著這一部分人道慰問金將眼前的面包店開起來的。
知道母親的不容易以后麥墾丁陷入了一種自我厭棄的循環(huán)。
一邊覺得自己沒有用,自己在學業(yè)上不能令母親滿意而愧疚,希望滿足母親對自己的所有要求。
一邊又想著能夠走出母親撫育的庇護所,可以成長一起,可以成為母親的保護傘。
他不敢早戀,悄悄的喜歡一個女同學,每天從家里帶著面包送給人家當早餐,卻被母親發(fā)現(xiàn)后獨自一人用所有積攢的零花錢填補了那些日子里早飯的費用,謊稱是同學讓他幫忙買的。
他不敢拒絕,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年,母親不知怎么的聯(lián)系上了以前一個在酒店做糕點的老同學,于是就準備讓麥墾丁去實習。
可憐一個美術(shù)生出身的畫匠,開始和起了雞蛋和面粉。還考了國家一級藍帶。
實習的時候母親的老同學,也就是他的師父,給他介紹了一個同樣做糕點師的女孩子,分明都是心地善良的兩個人卻相處的磕磕絆絆。
直到最后女生痛哭流涕的要求分手,麥墾丁才發(fā)自內(nèi)心的覺得松了一口氣。
“我不是媽寶!”這是他最后的底線。
可是每次喊出這句話的時候,依然會隱約的覺得痛苦。
“嘉箬。”
“嗯?”
“如果、我只是假設說,我比較聽媽媽的話,你會不會不喜歡?”
“不會啊!很可愛呢。聽媽媽的話,一定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是么。”
“哈?你是這樣想的,真的么?我以為……女生都不會喜歡……”
“噓!”她的手指慢慢壓住他的嘴唇,然后覆上自己的,“無論麥老板是什么樣子,我都喜歡。很喜歡。因為你每個樣子我都喜歡。”
麥墾丁只覺得自己胸口溢滿了泡泡一樣的東西,填塞的好滿,好滿,簡直要把自己憋住了。
但是他一點都不想停止啊!
一定是天上的老爸,聽到了他在凡塵之中的吶喊,對他伸出了父親關(guān)愛的手臂。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準備在靠建筑師了!以后想做一個建筑師。”
“唉?那不就要去工地上監(jiān)工了嘛……”
“不喜歡么?”
“不會唉!那個很酷,一定一定很厲害。”
“那以后你的房間就交給我來設計,好不好?”
“姆……我想想哦……”
“不許不答應!”
嘉箬只是皺了皺眉,麥墾丁的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背后啦……有點痛。”
“那我?guī)湍愦狄淮担俊?
“好!”
“所以到底是怎么會傷得這么嚴重啊?”
嘉箬突然嗚嗚嗚的假哭起來,連麥墾丁都可以一眼就看穿的假哭。
可是她哭的太夸張了,反而顯得討巧了,“都是姐姐啦!她欺負我,她打我。不過我也很用力的打她,她傷得比我還重呢。”
“你還有姐姐啊……”
“有啦!我又不是孤兒,怎么會沒有家人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沒有說你是孤兒啊。”
“好啦。”
麥墾丁并沒有在意嘉箬的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因為那不重要。
他看中的只是她這個人,這個看起來又冷又傲,卻可以乖巧的像個小貓咪的女孩子。
至于跟姐姐打架的部分么,大概只是女孩子夸張的說法吧。她身上的傷或許是被人欺負了吧?
卻并沒有向他訴苦和抱怨,難道是因為怕他擔心么?嗯,果然是個心地柔軟的女神了。
不過嘉箬想到自己打贏了就很得意,她竟然贏了明沫了!真的是越來越有出息。
可惜這件事沒有辦法在老佛爺面前邀功,否則自己賺的那點“小費”肯定會被老佛爺收走的。
嘶!真的好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