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一半又退回來了。
顧夏青從來沒有仇恨過什么人。
哪怕小學的時候同桌總是用胳臂肘頂她。
抄她的作業，還劃爛了她的試卷，她都沒有憎恨過誰。
這是第一次。
那個女生挑染著五彩繽紛的頭發。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學生。
可是她走到男孩子的面前，驕傲的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挑釁。
男孩子就摘下了耳機，兩個人低聲的說起話來了。
顧夏青再也沒有勇氣走過去，原地一個轉身就往家走。
……
司澈看見黎玥又走了過來，心里充滿了無奈。
她為什么就不肯放過自己呢。
“現在肯相信我的話了吧？”
“相信你什么。”
“明沫她不是個好人。”
黎玥的眼神里有一絲無所顧忌。這讓司澈非常的警惕。
他的警惕完全是出自本能的，與母親生活的久了，他對那種精神面臨奔潰之前最后的掙扎尤其的矚目。
“好，算我信了你。”只好順著她的口氣說了下去。
黎玥卻后退了一步，“你沒有信我，你騙我的。”
他再次心里嘆氣，女生都愛這么胡攪蠻纏的么。
“我信不信你有什么分別呢。”
黎玥在他胸前推了一把，扭頭就跑。
司澈看著她跑遠了的背影不想再追了。
他累了。
請問這到底跟他有什么關系！
身邊擦肩而過的學長吹了一聲口哨，充滿了揶揄。
他重新戴好了耳機，加快了腳步走向車站。
最近存的錢差不多了，再去官河君那里接兩筆單子，就能買一輛心愛的小摩托了。
時間就可以自由很多，不用每天因為趕著回家而錯過學校的活動。
雖然不熱衷活動，但是有機會接觸到資源啊！
回到家推開門就聽到了母親的說話聲，司澈聳然一驚。
完了！老媽的病情又加重了。
“媽，你是不是藥沒吃……”
明沫正撩起袖子褲管蹲在那里用牙刷洗一只看不清楚眼色的小熊。
小熊的懷里抱著一顆紅心，上面貼花的字已經都掉完了，隱約露出一個痕跡，原本應該是“ILoveYou”？
這只小熊是以前姐姐的玩具，姐姐很大了還喜歡抱著它睡覺，導致小熊的身體因為沾染了過多的口水而褪色。
“你怎么來了。”
“來拿我的鞋子。”
“哦！”他也想起來了，走到自己的書柜下抽出了她的鞋盒。
明沫指了指自己的背包，他隨手就幫她塞了進去。
吳美芬今天似乎精神還不錯，居然主動做起了家務，把司澈早上放在水池里的菜都洗了。
順手還把堆在櫥柜里的古董碗也洗了一遍。
那是有些年頭的了，據說還是外婆的嫁妝。
洗完以后嘴里嘟嚕嘟嚕也不知道自言自語說著什么，反正她自己說完就忘，司澈也從來不跟她糾結。
能省點力是一點，要是一發瘋大半條命得搭進去。
走過蹲著洗小熊的明沫背后時吳美芬絲毫沒有在意，就像踩過一團空氣。
可是不小心一腳踩在了明沫的衣角上。
“啊啊啊啊……”
司澈沖上前去擋住明沫后背的時候，一疊古董碗全都砸了下來，落到地上碎成瓣瓣。
其中落了幾滴血，一時也不知道是誰的。
“沒事吧？”
“沒事？”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隨即抬起頭來查看吳美芬。
吳美芬居然捂住臉哭了起來。
司澈忍著身上的疼，也分不太清哪里疼，趕緊摟住了自己老媽，“沒事、沒事！我們都沒事啊，別怕！”
“都碎了……”
嗯？
“你外婆回來要罵我們了。”
外婆已經去世很久了好嘛。
“怎么辦？就說是你打碎的好了。”
“好。”
“外婆喜歡你，最多打兩下屁股就行了。”
“嗯。”
明沫站了起來，轉動了下脖子，忽然看到他的頸部一側，肩膀，滲出點點的血點。
一把拉過他仔細檢查了起來。
“得去醫院了。”
“啊？不要緊……”
“都是碎渣。”
“挑出來不就行了。”
！！！
“……”good！You are real man!!!
這挑碎渣的細致活吳美芬肯定做不來。
明沫吸了口氣，唉行吧。我來，我來的還真是時候。
司澈拿了只小板凳乖乖的坐在沙發前的地上。
明沫手里舉著外婆生前用來挑螺螄肉的鑷子。
剛剛低下頭去，司澈的身體就猛然顫了一下。
“別動。”
“癢……”
Emmm？
“你氣吹我耳朵里了。”
“……”行吧，憋氣她擅長呀，誰還不是個自由潛高手呢。
挑出第一塊小碎片的時候，鮮血從細密的傷口處流了出來，被她用手指立刻按住。
然后開始默默的挑第二塊碎片。
挑著挑著，他的耳根有自己意識般的紅潤了起來。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疼……
不疼哈！
她在硬板床上因為抽筋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安雅總是會默不作聲的湊過去抱住她。
一遍一遍的撫摸著她抽筋的小腿和手臂，脊椎。
有時候睡了一會兒醒了過來，只要她一動，安雅又會立刻按摩起來。
哪怕那個時候的安雅眼睛是閉著，呼吸也很平緩，幾乎就要睡著了。
“疼么？”
“沒事……啊！”
她的舌尖觸過傷口的一瞬，有種刺痛，麻痹，血流倒涌的感覺……
司澈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極力忍耐著，不想被看出來自己的彷徨與迷失。
黎玥說的沒錯，她果然是個壞人，是個魔鬼！
那種可以輕而易舉的撩撥人，不動聲色就將人打入地獄的魔鬼……他應該害怕的。
本能中的某種情緒在警告著他，危險！遠離！
可是、心里的某個角落卻格外的渴望貼近。
是因為姐姐的味道么？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跟失蹤了很久很久的姐姐，以為永遠不會再回來的姐姐一模一樣……
在她仔細檢查過后，確定了再沒有其他的碎片，司澈逃也似的想要站起來。
明沫卻按住了他的肩膀，從冰箱里拿出早先放進去的水袋，敷在了細小的傷口上。
“今晚別洗澡了。”
“知道。”又不傻，也不想疼死。
“以后別理那個女生了。”
她說的自然而然，不帶一絲情緒，就像脫口而出的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嗯。”……等等，女生？哪一個？
黎玥？還是在巷子里被自己帶走的那個。
司澈的眼眸中帶著濃重的霧氣，沒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
母親吳美芬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下意識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撕心裂肺的疼感瞬間喚醒了他。
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黎玥腰上的傷，真的是你干的？”
“她跟你說了？”
“她給我看了。”
明沫有些惋惜的輕嘆了一聲，原本打算就那么放過她的。
“嗯。”
司澈下意識的抬起手臂按住她的肩膀。
她看起來太強勢了，在她面前他總是說不上話，感覺就像個小孩子被她對待。
可是他希望她能夠重視他的話。
“明沫，你不是壞人！你不是。”
明沫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你有什么困難，告訴我，我幫你。任何事情都可以！但是不要再拿我做交易，也不要拿自己做交易。”
如果非要拿其中一個做交易的話，愕然發現還是寧愿她來利用他，而不是選擇玉石俱焚的方法。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她也一字一頓的警告他，表明立場。
一開始就不應該心軟。
給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好看的臉色，就真的以為全世界都是好人了？
“明沫！”他的語氣空前的認真。
她可以不用顧他的，可還是忍不住想聽下去，到底要說什么。
“你再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無論是對黎玥，還是那個女中的學生，”他能怎么辦呢？他還能拿她怎么辦呢？“我就不用你再來教我打拳了！”
好兇哦！
明沫盯住他看了看，“你確定？”
其實……也沒有那么確定。但是男孩子嘛，說出來的話也得……要面子的。
她極度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翅膀硬了呀。
這就翻臉不認師父了呀。
嘖嘖，男人果然都是翻臉無情的貨色，管你小狼狗還是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