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戰場，黃沙埋枯骨，窮石藏幽魂，百萬尸骸中站著兩個容貌秀麗的女子，她們腳下是正在延展的淡藍色光印，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包裹。

突然，白衣女子腳邊的死尸立了起來，披著金甲，握著利刀，白骨森森又耷拉著幾坨腐肉，白衣女子一愣，對著“活”過來的金甲白骨骷髏憨憨一笑，分外嬌俏誘人。

骷髏看了她一眼，反手便是一刀劈過去，白衣女子的身影頓時便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地上的光印以極快的速度淡去，黑衣女子眉頭一皺，罵了一句傻逼，緊接著身影也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兩人出現在一個屋子里，屋子挺大，有柜臺有貨架，卻看不出在賣什么。柜臺那處站著個長發男人捏著毛筆記賬，這人穿著紅色夔龍紋的黑底長袍，卻有一股儒雅的氣度，像是古代的宗親顯貴。

黑袍男人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溫聲道：“失敗了？”

黑衣女子幽幽地望著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無辜地吐了吐舌頭，舌頭又細又長，前端分了岔：“人類有句老話叫做‘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誰能想到他會來捅我一刀呢。”

黑衣女子翻了個白眼，黑袍男人啞然失笑，這時一只亡魂飄了進來，指著自己的斷臂問道：“這，可以補嗎？”

“沒問題。”白衣女子扭著水蛇腰過去了。

黑袍男人對黑衣女子道：“宋元，剩下的，讓我跟湘靈做吧，你媽來電話了，她要來接你，你去應付應付。”

楚湘靈扭過頭看了黑衣女子兩眼，愣頭愣腦地來了句：“你居然有媽。”這話一出，再次收獲了兩道看白癡的目光。

實際上這話，楚湘靈并非說出來耍寶，而是諷刺宋元的母親。

宋元是個人類，四歲時，父親出了車禍，母親帶著年僅一歲的弟弟改嫁，再無過問，爺爺在她十三歲時便進了枉死城，自此她一直待著這個地方。

宋元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我去看看。”說完便走出了門，宋元出現在一個山間小道里，宋元走了幾步，轉身對著身后的山水鞠了三次躬，然后折身離去。

*

宋元打開了老房子的門，打掃了一遍爺爺的房間，摸了摸墻上的桃木劍，八卦羅盤，然后收拾東西去了樓下的涼粉攤等著。

宋元穿了一件黑白格子襯衫，七分褲，白板鞋，都是前年的樣式，不過還是簇新的，像是第一次穿。宋元抱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坐在矮凳上，露出一截纖巧白嫩的足踝。

老板娘端來一碗冰粉搭話道：“好長時間沒見你了，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

宋元略思索了一下，說道：“打工去了。”在一家特殊的鋪子，收錄妖靈故事，看世間輪回百態。

老板娘同她隨便寒暄了兩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宋元才吃了兩勺，從側面突然湊過來一個腦袋：“你是人！”

宋元抬眸望去，是一個穿著時尚的男孩子，十六七歲，有點嬰兒肥，五官漂亮的像是畫出來的。

宋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瞧著他。

男孩本來是被宋元身上那股似妖非妖，似仙非仙的氣息引了過來，結果發現她竟然是個人類，不由得有些驚訝，便口快地說了出來，這時，見宋元這副彷佛見了傻子的神情，難免有些尷尬。

男孩抿了抿唇，換了個說法：“我看到你身上有妖氣！”

鄰桌的小妹妹搭了一句：“我也喜歡看漫畫！”

場面再次尷尬，男孩身旁的人沒忍住笑出聲來，這人稍微年長些，大概二十出頭，模樣么，出塵脫俗，風華絕代吧。

男孩撓了撓頭，皺著眉頭道：“我沒瘋，也不是傻子……”

這時候老板娘拍了拍另一個人的肩：“小伙子，咱們鎮上沒得醫，桐城的醫療水平比較高。”桐城，最出名的醫院——精神病院。

老板娘沒看到這兩人的樣貌，但是覺得宋元長得極為漂亮，覺得這兩人是來搭訕的，所以本著替宋元解圍的心思過來打岔兩句。

年長的那個一把扯住男孩衣領：“走了，別丟人現眼的。”

老板娘又開始夸宋元乖巧，讓她出門小心些，對這種浪蕩子該硬氣些，才不會被欺負。宋元笑了笑點點頭，卻沒說什么，因為方才那男孩說的都是真的。

*

一臺銀灰色的寶馬停在路邊，一個穿乳白色小西裝的漂亮女人從車上下來，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對司機吐槽道：“夫人帶了一個拖油瓶回來了，還要帶第二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說著又拿著翻開文件夾看了看照片，一眼就看到攤里坐著的宋元，女人非但沒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尷尬，反而斜著眼睛打量著她，看她刻意穿了一身新衣服，莫名覺著有一股子迎合的窮酸味，心中又不由得添了幾分鄙夷。

“請問你是宋元小姐么？我是你繼父余先生的秘書謝苒，來接你去明城。”女人走到宋元坐的那張桌前，說的話一慣客套，語氣卻是盛氣凌人。

宋元抬起頭沖她笑了笑，笑容很淳樸：“嗯，我是，謝謝。”說完并沒有其他表示，而是低著頭，繼續小口小口地吃著冰粉。

謝苒有點愣，這是什么反應？不說一臉急不可待地跟著她走，也該多向她問幾個問題吧，麻雀攀高枝兒還不高興？腦子有問題不成？

“宋小姐，跟我走吧。”謝苒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宋元抬頭對她笑了笑：“浪費可恥。”然后埋頭繼續。

謝苒的難看的臉色毫不遮掩，看了一眼臟兮兮的凳子，眼里盡是嫌惡，瞥了宋元一眼，扭頭便回了車里。

“這個鄉巴佬，也太不識抬舉了吧！”謝苒一邊氣呼呼地和司機吐槽，一邊盤算著等宋元過來想上車時，要如何折騰她。

宋元沒有抬頭，好看的杏眼里滿是戲謔與鄙夷，這種沒腦子且沒教養的人，她以為只有在網絡上才會出現。

緊接著，宋元把小攤上所有小吃都慢慢地點了一遍，吃到太陽西落，謝苒怕耽誤行程，終究是坐不住了，下車去找宋元。

宋元輕輕地瞥了她一眼，喊來老板娘結了帳，順便打包。

宋元上車后，謝苒皺著眉頭將她從頭到尾再打量了一遍，最終目光停留在宋元手中的打包盒上，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立刻又拿出一瓶香水猛噴，香味嗆人。

“謝秘書，空氣清新劑還是不要用這么廉價的好。”宋元一本正經，極為真誠的說道。

謝苒的臉瞬間就僵硬了：“什么空氣清新劑，我這瓶香水八千多……”

宋元再次真誠無比地打斷道：“謝秘書還是多看看書，長長見識，有句老話叫貨比三家，要是你以前聽過，也不會當這冤大頭了。”

沒見識？冤大頭？

謝苒再次被噎住，這個鄉巴佬在說些什么！偏偏還瞧不出半點嘲諷的意思，滿眼的真誠。這就叫謝苒無話可說了。

畢竟是老板的繼女，自己也不敢硬懟，這一路上謝苒再也沒跟宋元說過話，只是在心中將她罵了百八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