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料，第二天于婧雯沒有兌現約定，沒有一通來電，也沒有一條短信。而我幾乎打了幾十個電話，可她手機始終處于關機狀態，那是我第一次嘗到魂不守舍、六神無主的滋味。

想來想去，我決定回省城前必須再見她一面，所以我跟老陸撒了謊，說報考資料不全，下周一再去一趟教育局，老陸雖然心里懷疑，但在他眼里中考是大事，他不敢含糊，同意我多留家里幾天。

周一忽然降了溫，一整天都陰沉沉的讓我郁悶，于婧雯依然關機，已經兩天沒有任何消息。這種感覺就像著了魔紅了眼的癡男得到了美人一吻，同時美人卻在癡男心尖狠狠刺了致命一刀。有點兒疼，也有點兒癢。

夜晚七點半，天邊的云黑壓一片，眼看就要下一場痛快的大雨，我換上一身黑色衣褲打車直奔五中去找于婧雯，可我沒有五中的學生證，所以繞了一大圈從學校后院的圍墻上翻了進去，在教學樓里尋找初三的班級，沒幾分鐘，我看見走廊里出現一個女孩，我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拉進了盥洗室，那女孩有點害怕，她瞪著圓圓的眼睛問：“你要干嘛？”

噓——別出聲！”我湊近她，“我跟你打聽個人。”

“誰？”

“你認識于婧雯嗎？”

女孩說：“她是校花，誰不認識她。”

我從褲兜拿出一百塊放在她手里，認認真真地告訴她：“錢給你，當報酬。我現在讓你去她班級給我傳話，你就說有人在后院等她，十分鐘后不見不散。”

女孩猶豫后，點點頭。

我警惕地觀察了走廊情況，轉身要走，那女孩立刻問：“如果于婧雯問你是誰，我怎么說？”

“Burberry。”我說。

當我疾走出五中教學樓時，壓抑一整天的大雨終于傾盆而來，我戴上運動服的帽子，朝后院跑去。人一輩子有多少個十分鐘，我沒功夫計算，但對我來說，這十分鐘的等待時間仿佛他媽像一個世紀那么長。大雨越下越猛，濃煙四起，我站在墻根邊躲雨，周圍空空蕩蕩，顯得我就像一條可憐的流浪狗，不由得罵了自己一聲傻逼。過了很久，我終于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個身影，透明雨傘下的正是朝思墓想的于婧雯，那一刻，讓我傻逼一萬次也值了

我朝她跑去，有點激動，有點憤怒，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感受，我一把抱住了她，聞到她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清香，冰冷的身體忽然有了溫度。

我低聲說：“我太想你了。”

她輕輕地笑了幾聲，伸手拍拍我的背，說：“陸河，你快放開我，這里可是我的學校。”

我戀戀不舍的松了手，她折上雨傘，與我一同站在墻邊，而我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這張讓人走火入魔的美麗臉蛋，我完了，這輩子都栽在她手里了。

可一想到這兩天我的煎熬，我微怒地問：“你為什么不來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她語氣無奈，說：“真不好意思，這兩天我心情不太好。”

我急著問：“你發生什么事了？”

她噘著嘴，不肯說。

我蹙眉不安，“回答我！”

她低落地說：“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能再做傻事，雖然這么想會有一點自私。”

其實我搞不懂于婧雯是什么意思，因為我不夠了解她，除了她的名字住址和學校，其他一無所知，如果她能給我機會，我希望我就是那個一輩子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

我真心真意地說：“我明天必須得回市里了，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問你一句，能不能做我女朋友？我會對你好的，我發誓。”說完，我還傻不拉幾的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

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

我急慌慌地牽起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繼續說：“雯雯，你給我一個機會，等我畢了業，我就回來，我們一起念高中，你相信我。”

她抬起眉眼對我溫柔地笑起來，意味深長地說：“你想讓我甩了我男朋友，跟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在一起，陸河，你憑什么呢？”

我立刻大聲說：“我會比他對你更好！你想要什么如果我能做到，我一定全部都給你！”

她不為所動，只是說：“給我一點時間吧，我現在心里很亂。”

此時的我就像熱鍋上那只毫無方向的螞蟻，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做什么能讓她明白我的一顆真心。

結果她繼續說：“我要走了，待會兒被班主任發現我可就慘了。”

她話音剛落，我無法自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狠狠地拽進懷里，我在她耳邊緊張地說：“雯雯，以后別關機不接我的電話，我受不了，求你了。”

我聽見她嗯了一聲。

我說：“我不信你對我沒動心。”

我又聽見她嗯了一聲。

這是什么意思？動心還是沒動心？去他媽的答案！我伸手捧起了她的臉，吻了下去，嘗到了她唇間蜜桃般的清甜，這個吻與以往我經歷的不同，我心里的憐愛大于欲望。

于婧雯措不及防地推開了我，漲紅著臉拿起雨傘轉身奔跑在雨中。

她走后，我獨自站在墻根下很久，斷斷續續地抽了幾根煙，大雨依舊，滂沱的雨聲像是附和著我此時內心的沖動，踩滅最后一根煙頭后，我準備冒雨翻墻離開。

可剛爬到一半，我聽見身后有人大喊：“就是上墻那小子！媽的！弄死他！”

我操！我操！我操！我就他媽翻個墻就要弄死我？我轉身看見迎面跑過來三個人，手里拿著棍棒，來勢洶洶，看來是想卸了我一條腿的架勢，當然，原因很好猜，情敵相見，必有一死。眼下我一敵三肯定吃虧，何況他們手上還帶著東西，一個字，逃！

墻面的雨水急流不斷，我費力地抓住了墻頭的一塊磚，腳踩一處凹地，猛抬起另一只腳，竄了上去，蹲在墻頭上，大聲喊：“哥幾個今晚想弄死我，給個理由，我好死得明白。”

其中一個人站在傘下咬牙切齒地說：“你動了我的人！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冷笑著對那小子說：“你叫李遠吧，這么大的雨，我沒心情跟你談論生死！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告訴你，剛才于婧雯跟我都干了什么？”

此時我發現五中放了學，路邊停滿了車，一大群學生紛紛走出來，我抓住機會沖過去，一時間被淹沒在來往的人群里，我喘著氣等待時機打車，緊接著我聽見有人喊：“藍天藍！你等等我！雨這么大！你蓋著外衣沒用，會感冒的！”

天助我也！

我果然看見一個姑娘頭頂蓋著衣服正朝我奔來，她沒有認出我，當然，我這副德行估計連我親爹老陸也認不出來。可大雨一點也沒有變小的意思，藍天藍竟然傻到在一棵樹下躲雨，我感覺自己快他媽被雨水泡成一條臭魚，于是二話不說我朝藍天藍跑去，她被我不小心撞倒在地，我快速扶起她，她的反應像是被拔了毛的野雞，對我尖聲地吼：“你別靠近我！”

我鉆進她頭頂的外衣之下，在暗黑的視線里我看見了她的臉，跟我記憶中有一絲不同，她長高了，細長的眼睛，臉蛋帶點嬰兒肥，說不上為什么，我能再次遇見她，還能替我掩人耳目，也算是好事。

我湊近她的臉，逗她說：“藍藍的天，大雨天你站在樹下就不怕被雷劈成灰？”

她凝眉瞪著我，一臉警惕，很明顯，她還沒認出我是誰，我低聲說：“別緊張，我不是壞人，你帶我走過下個路口，我感激不盡。”

她怔忡了一瞬，開口問：“你要干嘛？你是誰？”

我沒回答，彎起半個身子與她走在雨中。她雙手舉著外衣，眼睛還不忘偷瞄我，然后我聽見她語氣故作強勢的說：“你再不說你是誰，我可要報警了！”

瞧瞧，她從小到大這種傲慢不友好的態度一點改善也沒有，我回身看一眼那仨人是否出現，為了保險起見，我捏著她的手臂加快腳步。

“小姑娘動不動就跟警察打交道，這可不是好事。”我說。

“你是哪個班的？”她問。

“你隔壁班的，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含糊地答了一句。

“哼！你是不是在躲著什么人？所以拿我當擋箭牌吧。”她反應過來。

我大笑，說：“冰雪聰明。”

她沒完沒了的問：“你惹上了哪路仇家？情債還是錢債？”

見我不理，她大喊一聲：“那就是命/債！”

典型偶像劇看多了腦子里都是屎，我故意嚇唬她，陰森森地說：“沒錯，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藍天藍果然被我唬住，不再哇啦哇啦個沒完，走到十字路口，她小聲說：“你剛剛叫我什么？藍藍的天？你認識我嗎？”

就在此時，我看見身后開過來一輛出租車，我飛快地扯下她的衣服，跑過去攔下出租車，然后將藍天藍推上了進去，她還要命的喊一句：“來人啊！打劫！”

我特意對司機說：“師傅，我女朋友跟我吵架腦子有點不好使，你把她送到和平路后面的胡同。”

說完我蓋著藍天藍那件毫無遮雨作用的大衣獨自朝路口走去，我現在渾身澆個通透，冷得頭昏腦漲，只想立刻馬上回家洗個熱水澡。

那晚我睡得昏昏沉沉，夢見了一條巨大的蟒蛇，蛇皮綠得發亮，樹根粗的腰身，拖著長長的尾巴，吐著蛇信子朝我爬來，她聲音幽幽地說：“陸河，如果你愛我，就給我吃你的心吧。”說完張開了嘴露出尖銳的牙齒。

周公解夢上說，夢見蛇，會生病。

確實，回到省城的第二天，我病了，高燒不退。